犯人一上来就认罪什么的,县官反倒有些不适应。他敲敲桌子,催促道:“还不快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陈远洲想上我,我便拿刀刺他。”赵永昼说。
“就这么简单?”
赵永昼抬起头,直视着高堂之上的人,“不然大人想听细节?想让我在这里给你描述?”
“当、当然不是!”县官急忙辩解道。看了看旁边两位大人的神色,然后有些不解的问,“只是你既然是……既然陈大人是付了钱的,你如何又反悔伤人呢?”
嫖-娼不成反被砍,这事搁谁身上都是气。县官这话的意思是人家又不是没给钱,你出来卖的怎么这么不地道。
赵永昼说,“男儿志在四方,虽然我身在风尘,心里却想着男子汉大丈夫理应顶天立地,报国杀敌,建一番丰功伟业。难道我这样的想法也错了么?”
他言之正义凛然,倒让人无法反驳。县官睁大了眼,也对这个久闻大名的白五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认识。
刘鸨儿却听不惯这话了。到这一刻她有种被骗了的感觉,白五这小子,原来一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呢。她气的浑身颤抖,抬起头来,指着赵永昼的背影开骂。
“白五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本来就是出来卖的、低贱的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客人看得起你是你天大的荣幸,你一个婊砸还敢说什么顶天立地丰功伟业?你笑死人了!——”
刘鸨儿话没说完,忽然衣领被人提起,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被人大力扇了几个漏风巴掌。
“贼妇!我便将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究竟是黑是白!”念一说着,右手对着堂上衙差一吸,霎时手上便握着一把尖刀。
堂上众人大惊。封不染和容佑同时站了起来。
这和尚动作快的出奇,眨眼间就将手上的沉重锁链挣断,持刀劫人。之前在大堂上,是因为白五突然发病,封不染说要找大夫来给白五看病,和尚才乖乖罢手甘愿被锁。他此刻若发难,不知封不染与容佑两人联手能否制服他。
“师兄住手!”赵永昼大喊了一声。
念一的刀尖已经刺入了刘鸨儿的皮肉,刘鸨儿尖叫着救命。赵永昼这一声喊,念一的动作有所停顿。封不染瞅准了这个机会,闪身过去劈手夺下念一手中的刀。而刘鸨儿也被容佑从念一手中扯出来,丢向一边。
“和尚,你师弟本来罪过不大,你这么一来,他的罪责可就重了。”封不染沉声说道。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念一的一举一动,眼眸紧锁。
从先前的一切推断来看,这个念一和尚想必十分疼爱白五,也就十分恨极了刘鸨儿。他想杀她,并不是一两次了。
“封元帅,我师兄他不会杀人的。”赵永昼说。
“只怕你并不能做主。”封不染说。
“师兄是佛家子弟,怎会出手杀人呢。他不过是气愤刘鸨儿侮辱我罢了。”
赵永昼看着念一,喊了声:“师兄。”
念一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有谁在他耳边说话:
杀人魔,杀人魔,疯魔不可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听到赵永昼喊他,念一的视线便对上他的。
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就像那干净清澈的湖水。没有比这更干净的了。他心想。
良久,念一重新跪下。
“不杀,师兄不杀。”
说完便双手合掌,默念佛号。
满堂的人惊悚的看着。赵永昼微微一笑,“对不起让各位受惊了。我师兄他最近正在修炼,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请各位多包涵。”
众人都舒出一口气来,封不染和容佑重新回到位置上,刘鸨儿被吓昏过去,上来一个衙差将其拖走。
只有念一微闭着的眼皮猛地一跳。
师弟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空余大师为什么要给他取名为念一,空余还说,等你明白的那天,说明你就成了,但到底是成魔还是佛,这就要看你的造化。
他不是中原人,花了十年的时间,依然未参透念一这个法号的真谛。却原来,只是这么一句话。
一念之间啊。
接受到容佑催促的眼神,县官立马拍着惊堂木,“犯人白五,伤人逃逸,念其后来主动归案,又坦白错误,伤者也已痊愈,从轻发落。随军发配琼州,三年充军。念一和尚藏匿罪犯,又扰乱公堂,罚三个月羁押之刑。河馆众人,无罪释放!签字画押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