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玉岚的记忆里,他们成亲的过程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他与萧云郎同岁,那年也是十六,大哥带他去锦江伯府相看郎君,他还是第一次那么紧张,毕竟是人生大事,哪里叫人放松得起来,百年前的林家也是带兵的,这么些年下来林家已经走成了文官路子,练武只为修自身,他初次去锦江伯府,知道未来郎君的两位兄长都是身手不俗的少年将军,自己未来岳丈执掌西山大营,更不必多说,林玉岚不禁猜测萧三郎会不会不像外面所说是个柔弱少年,而也是身量矫健的英雄人物?
林玉岚还在胡思乱想,那边萧家仆从已经引着小少爷来了,萧云郎好奇地看着林玉清二人,萧粟则有些严肃道:“云郎,你去你大哥那边。”
“哎。”少年清脆地应了,小跑着到了老神在在的萧沐郎身后,萧渡郎从一开始就不满地看着林玉岚,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配不上自家小弟。
林玉清与萧粟、萧沐郎你来我往,林玉岚的视线总忍不住要去寻萧云郎,偶尔萧云郎也看着他,于是两个少年迅速移开视线,红红脸看向另一边,过了一会儿这情形总是要重复一遍。终于看不过这两人初见面就互送秋波的萧沐郎大手一挥道:“云郎,你去看看厨房,吩咐给林大人多预备些酒菜。”
林玉清立刻道:“玉岚,你不是一直惦记锦江伯府的红梅开得好么,还不请小少爷带你去看看。”
萧沐郎狠狠皱了皱眉,那时不知为何,却没有拦着,萧云郎看了林玉岚一眼,便带人出去了。
一路上两人却不说话,萧云郎抿着唇走在前面,花园在他院子前面不远,两处红梅近而呼应,林玉清倒也不是随口说的,林玉岚也有些文人情怀,见了美景总是要欣赏一番的,萧云郎却是见惯了,撑着下巴坐在一块儿干净的石头上,默不作声地瞅着前院的方向。
林玉岚看他没意思,也不看梅花了,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抚他,就道:“现在大雪封路,等明年春日,我带你去外面玩儿,你想去哪都行。”
萧云郎来了兴致,展颜一笑,“真的?”
林玉岚看着他的笑脸,“嗯”了一声,心道小云郎真是个精致美人,这简单一笑,自己身边的冰雪仿佛都消融了,萧云郎轻叹道:“我父母和哥哥们总不叫我出门。”
“以后我带你出去。”
萧云郎笑着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带你去我院子看看,里面也有梅花,还有上好的白牡丹,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萧云郎这里鲜少来客人的,他叫丫头们把各色果子茶点摆满了满满一桌子,又亲自拿梅花上积雪化的水泡了绿色夹白的白牡丹茶,听林玉岚跟他说外面的事情,林玉岚急着表现自己,萧云郎心中好奇,两人一说就说了一下午的话,午饭都没有出去,更把林玉清等人忘到了脑后。等到天色将黒,林玉岚才知道大哥早走了,只是没跟自己说,萧云郎去送林玉岚出门,还不忘道:“你以后常来找我玩儿。”
林玉岚认真点头道:“我会的。”
寒来暑往,萧渡郎悲哀地发现,自家小弟已经非林玉岚不可了。小云郎与林玉岚还未成婚,这一对儿少年郎就被京城各世家所熟知了,谁叫他们整日成双入对惹人眼,那些被家里勒令娶大家闺秀的少年们看林三整日喝了蜜一般,心里恨得牙痒痒,也想找个精致少年尝尝这等甜蜜滋味。
回忆到此处,林玉岚终于想起他们刚成亲那时候,萧云郎的确时常闷闷不乐的,他们成亲前老侯爷林铎与夫人就常年在乡下庄子修身养性,家里做主的早已是林玉清夫妇了,林家大嫂对林三这个幼弟也跟亲儿子差不多了,故而常有婆婆心理,想磋磨一下小弟夫,叫他别那么张扬,好三弟伺候好才是正理。
新成婚的兴奋殆尽,萧云郎正因不能时刻见到父母兄长而难过,又怕林玉岚真的听他大嫂的冷下自己来,这些话他不能明着跟林玉岚说,就这样憋屈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对大嫂日日喋喋不休教自己女戒本分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始明着与她呛声,在那种深宅大院里用的招数,萧云郎在肃安公府走一圈儿就学会了。
头一年小夫夫如胶似漆,恩爱缠/绵,萧云郎也逐渐从离开家的哀伤中解脱出来,林玉岚又不做官,有大量的时间陪着他,夫夫感情怎能不好呢,萧云郎从小到大,说是集万千宠爱都不为过,他就没吃过一点儿苦,性子也有些张扬,林玉清这个靖川侯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对小弟夫甚为宽厚,若是没有后面的事,萧云郎可能会继续无法无天下去。
袁夫人忽然病重,萧粟父子寻遍天下名医,也没有挽救得了她的性命,萧云郎迅速地瘦了一大圈儿,那几日滴水不进,林玉岚着急也没有办法,只是等他慢慢恢复过来,萧云郎就搬到了另一间屋子去住了,准备茹素一年,林玉岚默默陪着他吃素,几个月后大嫂就不满意了,就算是最好的女婿儿婿,守上三个月也称得上仁孝了,哪里有陪着媳妇、郎君一年守下来的,特别是大家子弟,若是碰上这种情形,丫鬟妾室必然是要补上的。这就是夫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