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少爷李方晓蹲在林子地里上吐下泻,周围能够得着的树叶也被他征用当手纸,几乎扯秃。“厉害,实在是厉害。”李方晓浑身沓软还不忘自嘲:
“没躺倒在夏侯菁菁的糖衣炮弹里,倒是被她长了绿毛的‘手榴弹’击中!”。
直到天大亮,风儿静、雨也停,春阳艳照时,他才稍微有好转。
用树枝条儿箍了个圈,李方晓戴在头上学侦察兵,再依树兜侧卧,开始观察已清晰地展露在他眼前的破院墙、以及院墙里的林林种种。
他看到:紧挨着干打垒破屋的东侧,一溜儿坟冢,不多不少整三座。坟的当间还有一块空闲,应该是预留给夏侯菁菁老祖的归属地。三座坟冢都立了碑,惹眼的是:只限于有碑而没有刻字。
西侧,是一个蓄水池,用石头砌成,五六平方米大小。水池上方用竹筒做引水,一头伸至水池,一头绵延至山脊。水源就来自破屋后的山峦,是大自然的恩赐。
西侧以南是几块小小的菜地,种的什么菜,李方晓没看清,说白了他也不太懂菜的形状,反正都是菜。他只把目光投向了菜地边儿上的一个坑。这坑很浅,长一米宽六七十公分,极像农家人用来沤肥的池子。
李方晓看那沤肥池看的肚腹又开始痉挛。他目测一下距离和方位,惊悸:“昨晚是不是在这里拣的吃食?”想到这里,他做呕状。怎奈,该吐的全吐了,该拉的也全拉了,现在啥也吐不出来,只能空呕。
正一脸煞白恶心时,就听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夏侯菁菁捧着香烛、爆竹、老祖拎个矮杌子,一前一后亮相。
李方晓看得懂,这是夏侯菁菁准备给故人点烛烧纸钱。只见她扶老祖坐在矮杌子上面对坟冢,自己则在院墙里外摘了些野花儿,黄的紫的白的,一大捧,然后分别搁在三个坟头,燃响一挂大爆竹,趁噼里啪啦的当间,为每座坟冢点上两根白烛。
烟雾弥散中,夏侯菁菁再点燃一把香,分成三等分,让老祖先举着两份,她拿着一份跪在了其中的一坐坟冢前,磕了仨响头,把香敬上:
“爷爷!孙女儿来看您啦!呜呜——!”夏侯菁菁恸哭:“爷爷啊爷爷,不是我说您,您真的好狠心,扔下奶奶一个人,您还想没想过她老人家?奶奶这辈子依您夙愿死守在这异乡,既苦又悲,图您什么呢?呜呜——,”夏侯菁菁继续呜咽:
“爷爷啊,既然已经这样了,您就要保佑奶奶长命百岁,等到跟我去城里的那一天!到时,您也得去,我爹娘也得去。孙女儿再给您磕头啦,谢谢爷爷慈悲!”
老祖泪水纵横,摆手:“你爷爷不肯走的!我知道,他愿意死在这里,这里才是他的安心地!”
夏侯菁菁爬起身,从老祖手中接过一份香移至另外一座坟冢:“爹爹!女儿菁菁来看您啦!呜哇——!”夏侯菁菁悲切:
“您挖什么媒呀?既然您去挖煤又干嘛要爷爷跟您一道去呢?该您享福却怕坐吃山空,杞人忧天那事儿轮得到您吗?您看您,把爷爷的命送了,也送了您自个儿的命。怨不得您女儿我怀疑您不喜欢我!否则,您干嘛不顾娘动了胎气,还偏偏要去矿上挖煤,而您和爷爷,从此一去不复返!呜呜——,我可怜的爹呀,知道女儿长什么样么?我的亲爹啊,您瞧瞧我、瞧瞧我长得像不像您——!”
青烟缭绕。夏侯菁菁和老祖的哭声里尽是沧桑。李方晓仇视的眼瞳里竟然被泪水蒙住。
夏侯菁菁又跪走几步扑倒在另外一座坟冢前:“我的亲娘啊——!您生下我,却又狠心撒手而去!如果没有奶奶,刚断了脐带的我怎么活?娘啊!您走时,就跟女儿现在这般大,嫁到夏侯家除了奔波还是奔波,您是不是觉得太累了,才狠心丢下菁菁呀?娘,幸亏有奶奶,否则菁菁就是个孤儿,是孤儿啊——!”
夏侯菁菁嚎啕,久久不起身。老祖颤巍巍地上前抚摸夏侯菁菁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