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雪对着北燕帝见了个大礼,没有起身,周身自有一片清华。
“起来吧。”北燕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北棠雪依旧没有动作,北燕帝蹙起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儿臣自知有罪,愧对父皇,无颜起身。”清润的声音在这春暖花开中缓缓漾开,涌进了每个人的心间。
“你何罪之有啊?”北燕帝负手而立。
皇后和太子的目光也纷纷落在北棠雪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儿臣先是错在手刃十二弟,后是错在牵连兄长和母后,更是错在使父皇动怒,有损龙体,是以儿臣请罪。”
北棠雪不急不缓的开口,清冽的声音在这靡靡和混沌之中,仿若一道清泉。
“你说什么?你说你手刃亮儿?”北燕帝不敢置信开口道。
“正是如此。”
北燕帝忽然笑道:“你以为朕会相信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帮得了他们?朕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
皇后和太子也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北棠雪,皇后哽咽着唤道:“雪儿..”
一向喜好权势,追名逐利的太子也有些红了眼眶,喉头哽咽着:“八弟...”
北棠雪坦然的开口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所发现的那颗珠子,确实是大哥所有,珠子共两百颗,大哥本欲分一百颗于儿臣,儿臣认为太过繁复,是以拒绝,为不辜负大哥的心意,象征性的留下十颗。”
北燕帝的眉头蹙了起来,从这话开始,倒是信了几分。
太子是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若说是对这些兄弟中,也就只对老八最好,先是因为一母同胞,再者是老八性子淡薄,不喜争抢,是以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
北棠雪双手呈上一件衣衫:“珠子正是镶嵌在这件衣衫之上,由宫婢雪薇缝制其上,因为狩猎,是以极易磨损,想必是无意之中掉落了几颗。”
那断腿的汉子红了眼:“那那双锦鞋又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瞧见的分明是太子脚下那双。”
北棠雪也不恼怒,缓缓起身,掀起了自己的衣摆,竟露出了一双与太子那双鞋无异的鞋子。
“这...这怎么可能...”那壮汉有些尴尬的开口。
北棠雪开口道:“这两双鞋乃是母后命尚宫局同时制作,后又亲生在上面绣有云纹,母后待儿臣同大哥从未厚此薄彼,是以两双鞋子无论是样式还是图案,皆是一致。”
北燕帝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实在没有想到那珠子北棠雪竟然也有,还有这锦鞋,北棠雪的竟然同北棠叶一致。
不过从两人平日里的性子上来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是这个一向温润如玉,清华绝伦的老八杀了亮儿那孩子。怕是怕太子动了手,雪儿来顶罪!
柔妃的目光也落在了北棠雪身上,一点点站起身后走向北棠雪质问道:“八殿下为何要杀我们亮儿?为何要杀了本宫的儿子!人人都道八殿下翩翩公子,难道一切都是八殿下伪装的假象!”
“是啊,雪儿,你素来不慕名利,为人谦和,是何故竟然让你手刃兄弟?”北燕帝也开口道。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了神色无波的北棠雪身上,带着打量和探究。
“灵素,将东西抬上来。”北棠雪淡淡的开口。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看向走上来的宫婢,宫婢一手提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被白布给包裹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郝连城和碧雪也纷纷将目光落在了那只盒子里,有些猜不透这八殿下拿的会是什么东西。
叫做灵素的宫婢将东西缓缓放在北棠雪面前,北棠雪抬起手指,缓缓将白布打开,随着四面的白布一点点落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白色露了出来。
不少女眷当即捂着嘴呕吐起来,还有一些红了眼圈,看样子也十分惊恐。
虞挽歌的目光亦是落在其上,那所为的盒子并非盒子,而是一个笼子,只是笼子四周用白布裹上,才使得看上去好似盒子一般。
而这笼子里,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兔子,雪白的皮毛已经被鲜血染红,粘稠的血液将柔软的兔毛粘黏在一起,不知是皮肉还是肠肚什么的东西,从破裂开的伤口处抻扯了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北燕帝蹙起眉头:“这是..”
“这是儿臣所养的兔子,自儿臣来这猎场以来,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便帮它医治了伤口,一直养在身边,十二弟生性顽劣,残忍嗜杀,竟对这只兔子拳打脚踢,夺了宫婢的头饰,在兔子身上猛戳。”北棠雪的声音极淡,仿佛不带什么过多的情绪,却不难让人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一个任性顽劣的孩子,随手扯去宫婢头上的发簪,想要逗弄这可爱的白兔,却因为兔子不懂人性,惹的他暴怒不已,便残忍将其杀害。
柔妃冷笑道:“八殿下是要掩护太子的罪行么?一个兔子?就因为一个畜生,一向温润的八殿下竟然就因为一个兔子会残害手足?你以为本宫会信么!本宫绝对不会纵容杀害我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
“柔妃娘娘过激了,如今证据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太子,您为何一口咬定此事就是太子所为?”北棠雪开口反问道。
虞挽歌的目光也落在了柔妃身上,若是十二皇子没死,她最怀疑的人一定是柔妃,只是如今十二皇子的死,却是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北棠雪的反问让柔妃有些语塞,不过柔妃中就是红着眼哽咽道:“呵,本宫看,无论怎样,这件事都同你们脱不了干系,八殿下说的也对,说不准这还是你们兄弟二人合谋的呢!”
虞挽歌看向皇后,将皇后的反应收在眼底。
此刻的皇后将太子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北棠雪,像是护着孩子的老母鸡,母性毕现。
北棠叶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看向柔妃的眼中生出几分恨意。
平日虽然他同北棠雪的关系不错,只是因为他潜心权力倾轧,而北棠雪则淡薄于此,倒是有些印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加上他一直忌惮有人想要夺走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得不处处防备,所以虽然他同北棠雪关系不错,却总是没有亲到真正的形同手足的地步。
只是,此
刻,亲眼看着他为了保住自己而揽下这罪名,那一直竖起的高墙,终究是塌陷。
听见柔妃的话,北棠雪也不恼,转头看向那断腿的汉子:“那么请问你是何时瞧见的这场刺杀?”
汉子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是申时。”
虞挽歌垂眸不语,申时这个时间倒是对的上,申时正是太阳落山之际,难道说在她们救下北棠亮之后,真的如这汉子所说,她们离去后,汉子带人勘察四周情况,而就在这转瞬之间,北棠亮再次遭到刺杀?
“那又是在林中何处?”
汉子想了想:“在林中南北方向。”
北棠雪再次开口道:“此前询问过杨太傅和兵部尚书之子,申时时,太子正同几人一起于林中投壶饮酒,还采摘了不少树上酸杏。”
北棠雪的话一出,众人再次议论纷纷,北燕帝开口道:“杨太傅,廖大人,事情可是如此?”
两人仔细询问过后,点头道:“犬子所言与八殿下无二。”
虞挽歌扫过杨太傅和兵部尚书,如果没有记错,这两人都是太子一党,心思不蠢,必然不会否认北棠雪所说,毕竟罪名归在北棠雪身上,太子依旧有夺嫡的可能,可若是真的将罪名叩在太子头上,不关政事的北棠雪怕是难以在九龙之中鱼跃而出。
这一招弃车保帅使的妙,虞挽歌的目光北棠雪落在北棠雪身上,心中轻道,北棠雪,难道为了护住太子和母后,你也会筹谋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