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生气,我要是从小跟白城哥哥一起长大,也会怕被别人抢了……”苏苏低垂视线,睫毛颤了颤,像在帮宁小蛮开脱,也似乎有着别样意味。她很快又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真正的笑靥,“我今天晚上就走。”
“啊?”宁小蛮大吃一惊,没想到她会如此着急。
“早走晚走都一样,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以后我会来看你们的。”苏苏仍在笑,“我从来没逃过课,下午你俩陪我逃一次行吗?咱们出去玩。”
“哦,好啊……”宁小蛮愣愣地回答,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赵白城一言不发,手里的饭盆已经快要见底。
石桥镇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上次天宫游戏厅起火后,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警车呼啸而过,混混倒是少了不少。
三人吃完饭便收拾好东西,出了校门。就逃学套路而言,赵白城自是驾轻就熟,只不过却从没逃得这么大鸣大放过。带着两个女孩,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去哪里,还是宁小蛮提及,镇子北边有个观音娘娘庙,不如去那里走走。
赵白城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买了香火,看着宁小蛮跟苏苏进去磕头,自己则站在外面没动。慈眉善目的菩萨如同在注视着神龛下的每个人,青烟缭绕,木器斑驳。诵经声阵阵传来,回荡在庙廊内,像经过了远山空阔的回荡。
两个女孩都是满脸的虔诚,赵白城等得无趣,便出去兜了一圈。在庙后的厢房里,他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和尚正在跟香客说着什么开光之类的事情,大致意思就是得要钱,不免冷笑。
回到庭院,赵白城见宁小蛮正在卖小挂件的地方问价,刚打算过去,余光却瞥见了苏苏正站在院中的一棵桃树下,踮着脚,将手里的丝带系上树枝。
正午的阳光正将整个院子映得格外亮堂,满树桃花开得烂漫如云,随着轻风卷拂,无数粉红色的花瓣便如下雪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草地上。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很清澈,也很柔软。
树上垂满了丝带,也有手珠之类的挂件。赵白城站到苏苏身后,刺目的阳光让他过了一会,才能看清她那条丝带上,写着的娟秀字迹。
“在我死前,我希望我能忘了这个地方,忘了他。”
忘了我?赵白城皱了皱眉。
苏苏似乎并不想让宁小蛮发现自己的举动,看了眼那个方向,然后在丝带上轻轻抚了一下,转身撞在赵白城怀中。
几枚花瓣打着旋,落在苏苏如削的肩头。她的身子在抖,脸上有着泪痕,不知怎的,竟没有回避赵白城的视线。
这一刻,赵白城在她的目光深处,看到了只在宁小蛮眼中看到过的东西。
它们是如此炽热,却又如此安静。
回牯牛村的路上,苏苏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跟宁小蛮商量着晚上该怎么走,溜出村子后坐什么车,以后要不要寄钱给二宝,补偿他家的损失。
赵白城一直没有说话,被问起意见时,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快到村子时,苏苏的脚步忽然停了停,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方走来的一人,跟着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是苏观鱼。
苏苏瞥见了父亲的断腕,并很快明白过来,赵白城未下杀手的原因只会是为了她,但这闷罐子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你还来干什么?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赵白城对着两眼发直的苏观鱼,目光如狼。
苏观鱼却毫不理会,就仿佛这个在昨晚刚刚从精神到**一并重创自己的异类少年,突然变成了透明人。他一直在看着苏苏,尽管女孩也一直在退却。
“答应我,不管怎样,你都不会逃避……”苏观鱼举起没断的那只手,似要隔空摸一摸女儿的脸庞,却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从口鼻眼耳中急剧渗出的墨黑汁液,很快在地面上渗出了极大一块湿痕。
这种血毒是赵白城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如在沸腾。他看了眼神容惨变的苏苏,刚蹲下身要找伤口,苏观鱼的尸身却已在一点点瘪下,像个戳破的皮袋。
宁小蛮吓得心头乱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动静,当即回头。后面来的是一家四口,年轻的夫妻身背双肩包头戴遮阳帽,领了一对五六岁大的双胞胎兄弟。应该是为了去牯牛岭看日食,提前一天就出发的城里人。
他们踏着腥臭的尸水,视若无睹地跨过腐尸。那对双胞胎在注意到宁小蛮投来的目光后,还甜甜一笑,极有礼貌地叫了声:“姐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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