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件事情,你可别打我。”他把在网上遇到何洛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说:“如果我同桌为了和你赌气,随便抓了个男朋友,我罪过就大了。”
章远半晌不语,掏出一支烟,没有抽,慢慢扯着,一点点碾碎。“我想到是谁了。”他说,“不会是随便抓的,还不错,挺好的。”
那个男生,应该会让何洛舒展紧蹙的眉头吧?她总讲起他的笑话,说起来眉眼弯弯。这点恐怕是自己永不能及的。也许她以为自己提出分手是一时头脑发热,然而这个念头在心中盘桓许久。
每次分开的时候,都盼望着赶紧见到她;然而每次重逢,都不敢直视她。何洛的目光太凌厉,语气太咄咄逼人,让他没有台阶无法示弱。可以探讨的话题越来越少,当秋天坐在风里,一个望着天,一个望着寂寥的草甸。
何洛的世界太遥远,他的世界她不屑一顾。
快要到期末的时候,学校组织献血。说是义务,基本所有体检通过的同学都被要求参加,有人提出异议,但更多人乐在其中。学校和系里一共发了四百元的补助,每人二斤红枣,食堂里有免费的鸡汤,更给大家三天额外的假期。
周欣颜嚷着说又有时间又有钱,可以去泰山了。她的男友是沈列的同寝室友江至尧,定向越野赛时对她冷嘲热讽,后来却积极主动把受伤的周欣颜送去校医院,又每天骑车带她上下课。一来二去,两个人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听到周欣颜的雄心壮志,叶芝咯咯地笑:“晕倒在泰山上,江至尧可没办法送你去校医院。”
江至尧板着脸:“听她叫得欢,就数她运动少,血管细,刚才医生两针都没找到血管,整个大厅就听她吱哇乱叫。”
“怎么,不服啊?”周欣颜挥拳,“你看看人家沈列,一早备着保温瓶,刚献了血就去食堂打鸡汤回来给我们寝室,你学学人家!”
“臭小子,啊,连我们自己寝室都没有,却打给你们。”江至尧斜眼看沈列,不怀好意地笑。
“打给女生寝室怎么了?”沈列一脸坦然,“咱们本来就男多女少。再说了,打给你们,用保温瓶能够么?来一洒水车还成。”
“找借口吧你。”江至尧拆穿他,“这个雷锋,当初那么想去看篮球,都把自己的工作卡让给某人,他早有预谋。”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周欣颜笑,“不过幸亏你预备着保温瓶,要何洛出来,且等呢!”
“她怎么了?”沈列急问,“不是也找不着血管吧?”
“你自己去看咯。”她眨眨眼。
沈列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大厅,看何洛正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满面倦容,不禁有些担心,走过去问:“怎么了,头晕?我去给你拿点糖水?”
“诶,没事儿。”何洛摆手,“刚才有个男生晕血,那么大个子,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就倒了。我们好几个人累出一身汗,才把他扶到一边去。”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歇着?逞强。”沈列努努嘴,“你怎么又加入红十字协会了?还报了暑假的gre班,是么?想要忙死啊?”
何洛微微一笑:“死不了。”
沈列叹气:“我只希望,你作的事情是自己真正喜欢,能让自己真正开心的。我很久没有看到你笑得那么开心了。”
“哪么开心?”何洛歪头。
章远来北京的那年。沈列忍住,他从没再见过那样的何洛,慧黠灵动,像小孩子一样把开心写在脸上,撒着娇,表情一瞬间有一百种变化。
可她现在只有两种表情:茫然和微笑。
沈列想要走近些,但是何洛如同一团雾气,远远的可以看清轮廓,走得越近越让人捉摸不透。
暑假来临,何洛本来不打算回家,她计划着抽出时间来突击一下gre词汇,怎么也要在开班前通读红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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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情两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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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室四个姐妹合伙买了电脑,名义上是为了编程为了练习听力,实则方便众人在资源丰富的校园网上下载动画游戏电影电视mp3。在周欣颜的带动下,大家开始看日剧。无论是谁的机时,推开门,都能看到一个女生蓬头垢面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傻呆呆地哭哭笑笑。
童嘉颖一向自律,此刻也受不了诱惑,想看,又想学,于是一咬牙,让叶芝给自己的上机账户设置了密码。她说:“如果你看到我非要看电视,就狠狠地骂我好了。”
叶芝笑得开心:“好呀,有人求着我数落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后你就是我的出气筒了。”她没得意两天,就屡次被骚扰。童嘉颖一路追着她,从教学楼到图书馆,说:“喂,我今天考试结束了,把密码告诉我吧,我可以放松一下了。”
叶芝咬牙切齿:“你放松了,姐姐我明天的世界通史还没有复习呢!”
回到寝室余恨难平,又在卧谈会中对童嘉颖大肆声讨。
何洛家中有卫星电视,早就看过《东爱》之后一系列经典日剧,所以并不沉迷。她让出自己的机时,寻空去自习室背单词。背了后面,忘了前面,放在书上认得,单独拿出来相看两厌,何洛只觉得背到秃顶也记不住。回到寝室,又是一群人叽叽喳喳,更让人心情烦乱。
当沈列提议期末考试后去北戴河,周欣颜热烈响应,又来游说何洛。她没多想便答应了,再问有谁,发现一对一对都是情侣,不觉有些尴尬。沈列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说:“反正铁路系统在那边有疗养院,可以拿到优惠价格,你看看周围的朋友还有谁想去,可以一起叫上。”
童嘉颖说:“车票好贵。”
叶芝说:“大灯泡,我才不作。”
蔡满心说:“没追求,北戴河那种开发过度的海滨没看头,要去就去没什么人去过的!”
田馨说:“我爸妈想我了。”
李云微家里出了一些事,根本没有旅行的心情。
身正不怕影子歪,何洛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虽然风言风语传的很多,但沈列从来没有明示。而她的生活就像一页新翻开的日记,空白的,但昨天书写得那么浓烈,力透纸背,在今天这一页留下凹凸的痕迹,不小心,就看到往事的背影。或许有新的故事写在上面,就能掩盖一切。
她看着沈列忙里忙外地筹备众人出行的计划,话很多,又贫嘴,又细心,一切打点得周全细致。眉目清朗的男孩子,平素嘻嘻哈哈,认真的时候会把眼睛睁得很大,严肃时会用拇指托着下巴,食指关节轻轻顶在挺直的鼻翼下。但此时喊他一声,他回头看到何洛,马上就露出真心的笑容。
从来都是他哄着自己开心的,不用费力去迁就。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说,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