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阑叹了口气,内心有些崩溃地在房屋里跑了几圈,然后又懒洋洋地躺在了地上,侧着脸去看何墨。那少年的面容实在精致得漂亮,如若是在自己咖啡厅里遇到何墨的话,萧阑肯定会主动上去打招呼的,可惜自己现在却存着要杀害何墨的心思。
命定之人?
这是命定的宿敌吧。
等晚上到睡觉时间的时候,何墨开了抽屉吃了几粒安眠药就睡了。然而何墨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了衣橱里。不知道睡在衣橱里是之前就有的习惯,还是在萧阑死后才有的习惯。但已经是高中生的何墨,此时缩手缩脚地再狭小的衣橱里肯定不好受才对。
萧阑觉得自己有些心疼这家伙了,何墨的母亲是个疯子,自己在黑暗中溃烂,却还要拖着唯一的儿子也在肮脏和丑陋的泥沼中一起沉沦腐烂。
何墨从小被自己疯了的母亲虐待不说,现在就算一个人生活也是活得一团乱遭,明明是个人却活得跟鬼一样,根本就不像自己高中时候那样,每天都嚷嚷着青春,像是永远都挥霍不完自己的热血一样。
身体透过已经腐朽的木头衣橱,萧阑悬空着看着缩在角落里抱着膝头安稳地沉睡的少年,看起来孱弱而又毫无安全感。下意识地,萧阑就轻轻地伸出手去,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手腕上依旧残留着被绳子束缚的痕迹,每个指甲盖都似乎渗着黑血一样可怖骇人。
但是更加令萧阑匪夷所思的是,但却多了一个诡异的图纹,像是刺青一般的墨色的未名花的图案,五朵花瓣,虽然徐徐绽放,却极尽妖冶。
这是原来就有的吗?
萧阑微蹙眉,但是也没有太在意。他蹲着身子,因为鬼魂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夜视力都好得出奇了,即使在黑漆漆的衣橱里也能清晰地看着何墨的面容。
真的是长得很清秀的少年,漂亮的五官,精致的轮廓,褪去了初中时的稚气,已经有了几分成年男人坚韧的美感,萧阑觉得何墨再过几年肯定是女人堆里的万人迷。萧阑觉得自己看得似乎都有些入了迷似的,手伸去想要触碰一下何墨的脸,然而是触不到的,但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趋势着萧阑去多接近一些多触碰一些,直到萧阑已经将半个身子都越过了何墨的身体。
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掌控般,似在排斥似在融合。
在刹那间萧阑的思维似乎都已经游离不见,又一次猛然睁开眼时萧阑看到了一片黑暗。
僵硬,难受,有一股腐朽的气息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猛地推开橱门,吱吱呀呀的响声萦绕在耳边,萧阑不可置信地跌跌撞撞地从狭小的衣橱里摔在了地上。他抬起眼看着房间里熟悉的布置,身体瞬间觉得沉重,但那却是实在的踏实感,一种灵魂着实地是立足于*上的感觉。
萧阑踉跄着站了起来,冲撞地跑到了镜子前,这才终于确定下来。
他现在占用了[何墨]的躯体。
萧阑也恍然意识到了,这是机会,杀死何墨的机会。
才一天的时间,现在夺取何墨的生命的话那他就多了十年只少一天的寿命。是啊,很简单的,他现在拥有了何墨的躯体可以寻死,接下来就会到下一个世界,按照这样的发展的话,他很快就能够在自己的世界里复活。
萧阑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迅速小跑到了厨房里,他掂量了一把菜刀,最后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地又塞了回去。太血腥,太残忍了,他自己都忍不下心自残。
何墨睡前有吃安眠药,萧阑倒了杯水然后坐到了书桌前,抽屉打开果然是一瓶安眠药。萧阑将瓶子里的药片倒在了左手掌心,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只因为左手上大片烫伤的痕迹。
从萧阑原先的记忆里也见到过,何墨的全身到处都是伤,即使过了这几年那些疤痕的印子都是消不去的。最明显的就是左手,甚至于身体的左侧,延伸至大腿小腿上,是大片烫伤的痕迹,像是硬生生地将一壶开水倒下来一样。但是却也不及现在萧阑用了何墨的身体,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自己身体上的伤痕来得触目惊心。
这家伙都还没过上正常人的好日子,就要被自己害死了吗?
萧阑的左手紧紧握着一把药,皱着眉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这么做,他眼神游离地近乎是想要从空气里找到什么线索来帮助自己下这个决定。目光淡淡地落在了抽屉里压低的一个大而扁平的袋子,萧阑也认识这是医院里装片子的袋子。
即使未经允许,萧阑还是乱动了,反正未经允许想要谋害何墨的事情也做了,偷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提的了。萧阑从袋子里抽出了片子和医疗报告,果然是何墨的,萧阑随意扫了一下,最后目光震惊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何墨的诊断意见是左侧桥脑小脑角区胶质瘤。
脑癌?这,这算什么啊?
萧阑都要忍不住地骂出声来,不仅是复活的自己而已,当真是这个世界的所有都似乎在将何墨这个少年一步步逼向绝路。到底何墨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他根本连一个可以看到明亮未来的机会都没有。
刹那间像是有什么在体内奋力地挣扎,萧阑恍神间已经与何墨的躯体脱离开来。
萧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又回到了原先游魂的状态,身体轻浮得毫无感觉。而更加令萧阑惊慌的是,现在何墨正呆愣着坐在书桌前,眼神扫视着桌上摊着的医疗报告,还有散落在桌上的几十颗安眠药。
萧阑震惊地看着何墨的身影,忍不住地向后退了两步,似是心虚似是愧疚似是慌乱。
被发现了……萧阑心里混乱一片,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一样,最后已经是恍惚地静候着何墨的反应了。
这还是第一次萧阑看到何墨有了表情,那个少年在看了桌上良久之后,猛地瞪大了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了四周,木椅与地板尖锐的木擦声让何墨都感到颤栗。
何墨的嘴唇微动着,无声地唤了什么,一遍又一遍,直到萧阑终于听清。
“萧阑。”
微凉的嗓音沿着萧阑的听觉神经,低弱而又沙哑,却如同瞬间融入了血液一般通向脑海深处。这是萧阑第一次真正听到何墨开口,或者说也是在萧阑死后第一次唤出萧阑的名字。
然而此刻萧阑的身体都在不自觉地颤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似乎在冰冷的胸腔里翻涌而出。萧阑不知道这是作为鬼魂的萧阑原本的情绪,还是真的是自己一时无法控制住。
“你在这……”何墨轻声说着,有些沙哑的声线携带着微弱的颤抖。何墨并没有看到萧阑,但是却已然知道了萧阑的存在,从刚才睁眼的那刻起便深信不疑。他转过身来,低下头像是在努力呼吸一样,背部浮动的曲线愈发深刻,伸手将桌上的医疗报告又收了回去放进了抽屉里,然后看着那桌上散落的安眠药并没有说话,那在灯光下暗垂的眼睑让人感觉到莫名的空洞和麻木。
那零散一桌的安眠药让此时的萧阑却觉得喉咙发紧,握紧拳头,紧张得看着何墨。
何墨手中拿起了一粒安眠药,然后低低笑出声来,那声音里听不出苦涩,听不出悲凉,反而像是终于豁然了什么一样开始毫不在意地笑起来,甚至越笑越起劲,那单薄的身体在台灯的辉映下颤抖着,然后像是支撑不住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再给我点时间。”
何墨终于收敛住了笑意,那副微冷的面容里再一次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转过头瞄了眼窗旁的盆栽,然后转过头来轻声说着,将桌上的药一粒一粒放回了药瓶里。
“我知道这条命是你的。”
“萧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