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确实中了箭,背后两个血洞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可以想象他当时的情形多么危险,为了不让菱纱担心,涂山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只字未提。他生怕菱纱被人捉去受辱,只给巧匠宗发了消息后,草草裹上了绷布就夜闯徐府,打算将菱纱从地牢中偷偷救出来。只可惜他身上伤势不轻,再加上徐柏奚对菱纱这个诱饵看得极重,想要单凭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徐府,显然如同螳螂挡车。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办法悄悄尾随在后,伺机抢夺菱纱。
可没想到连夜的奔波,使得伤势加重,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趴在屋顶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之后才发现,菱纱已经被带走了。涂山又惊又怒,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他四处寻找徐家人的踪迹,一直追到了雾月谷,在夜色降临后,看到山谷中隐约燃起的火把,才找到了希望奋力追了过来。
徐雾月与涂山彼此并不相识,而彼时菱纱又饿得晕了过去,雾月本想给她弄些吃的,没想到转身就发现了涂山。涂山除了阿苒谁都信不过,徐雾月更是因为阿苒的嘱托绝对不可能让菱纱出事,两人都以为菱纱才是对方的目的,于是阴差阳错之下便交起手来。 阿苒在得知了来龙去脉之后,简直哭笑不得。菱纱怔怔的望着涂山,泪珠子断了线一样往下落,弄得后者手足无措的想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闭了眼伸手想要将菱纱抱住。
菱纱仿佛受惊了似的用力将他推开,再看到少年那受伤的眼神之后,心中烦乱无比。只跺了跺脚道:“涂山你这个笨蛋!”说着便起身哭着跑到了阿苒身边,俯在她肩头呜呜的哭泣起来。
果然她喜欢的还是那个人。
少年的心里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一样,怜惜与难过交织成片,只能低下头默默的立在那里。徐雾月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丢给他一把野果。
涂山愣愣的瞪着手中的野果,抬头道:“这是……三点红?”
徐雾月指了指他背后:“可以驱虫止血的。”
废话,他当然知道三点红可以驱虫止血。
徐雾月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只朝他摆了摆手:“这是回礼,不用谢。”说着便纵身跃上了树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整个人隐藏在繁茂的枝叶之中。 涂山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后背,伤口已经裂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有血迹渗出染红了衣裳,让那家伙注意到了。
其实这个小白脸看起来也不坏嘛。
……
菱纱躲在阿苒怀里。小声的啜泣着。她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
阿苒摸了摸菱纱的头发,道:“真的这么讨厌他么?”
菱纱微微的摇了摇头,抬起肿肿的眼皮望向阿苒,低低的道:“何姐姐……我的心很乱。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本来想要装作没听见。可是一想到他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又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就像是被什么拧住了一样。他明知道我……我喜欢的是吴王殿下。可是他还是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伤害他,可又总是不知不觉的伤害了他。我是不是个很坏的女人?”
阿苒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我觉得这不能说很坏,只是……”她当时面对司马珏时,又何尝不是如此的纠结。原本以为坚定的心,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动摇。拼命说服着自己,她喜欢的人是何意。可在看到司马珏那样受伤绝望的眼神,心里又是愧疚万分。“……对自己重视的人,无法狠下心罢了。”…
菱纱垂下头。低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涂山就像是妹妹对哥哥那样……可是方才他……”他伸手拥住她的时候,她的胸口居然怦怦直跳。为了掩饰这种燥热不安,她选择了最伤人的一种方式将他推开。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笨蛋。
阿苒想了想,柔声道:“我阿爹对我说过,人的一生会做出许多选择,选择本来就是艰难的。我们在选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权衡比较,可不管怎么做,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不会让自己觉得后悔,那就足够了。”
菱纱沉默了许久,忽然展颜一笑:“何姐姐的阿爹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阿苒朝她温柔一笑:“谢谢。”
能在何氏剑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为了不想伤害自己所珍惜的朋友,决意自废武功脱离门派,本身就是一种很了不起的选择。
……
涂山的内力极为高深,菱纱与阿苒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菱纱对自己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可是真听到喜欢的人说出对自己只是兄妹那样,耳朵里顿时嗡嗡一片,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
少年*着上半身,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的三点红已经被捏成一片红。背上的疼痛远远不如心中的痛苦来得剧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远远的离开这里,躲到没有人知道他的地方,再也不见任何人。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踟蹰的脚步声,涂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痛哭之后的菱纱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涂山,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