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瑟以为,清岑的重点会放在“怨灵”二字上,然而比起白骨画皮的怨灵,他似乎更在意她话中所说的“脱光”。
为了防止清岑往别的方面想,宁瑟立刻解释道:“怨灵姑娘并非有意为之,幻术乃是魔城中的万年老妖布下,可见这个老妖怪,心思很不单纯啊。”
言罢,她又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手法敏捷而熟稔,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清岑脸色如常,既没出声制止,也没看她一眼,端的是不为所动。
她干脆双手搭上他的肩,脚踩叠重的石砖,好让自己变高一点,然后抬眸与他对视,意有所指道:“虽然怨灵姑娘非常热情,让人难以招架,但是我也特别坚贞,不该看的地方都没细看。”
不该看的地方都没细看。
清岑将这句话掂量几分,心中并不是很高兴,于是低声问了一句:“没有细看,觉得遗憾么?”
“当然不遗憾。”宁瑟道:“毕竟我看惯了你,眼光就变得很高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四下灯色微弱,风也夹杂着寒气,她依然兴致勃勃,不太在意现在身处何方。
日影偏斜,天光渐暗,眼看夕阳就要落山,魔城内竟然点起了灯盏和流火。
房屋高低错落,街道纵横四布,似乎没什么章法,也不讲究城中格局,涌入的天兵分成了三列,朝着不同方向进发,半空中飘着赤焰火把,偶尔会有火星四溅。
清岑没再提怨灵,他握上宁瑟的手腕,将她拽离了墙头,“城墙要倒了。”
话音未落,城墙下已有副将军传令,近旁天兵纷纷撤退,给这堵即将坍塌的城墙,让出一块足够的地方。
芷娟站在距离宁瑟三丈远的位置,她带领一众天兵架起扶梯,不过片刻已从墙沿跃下,在即将离开的那一瞬,她忽然动作一顿,而后出声问道:“有谁看见阿刀了?”
某个天兵立刻应道:“回副将军的话,我刚才还在墙头边瞧见……”
那天兵伸手指向墙头,然而此时此刻,那处地方并没有半个人影,空余一盏昏黄灯火,在薄暮的天空中兀自飘摇着。
芷娟顺势看过去,眼见那处空无一人,心中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不得不说的是,清岑的隐身结界,实在设的很好,便是连芷娟这般修为的神仙,都瞧不出半点端倪。
因着众位天兵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宁瑟有点反应不过来,任凭清岑将她打横抱起,御风而行跳下高有数丈的城墙。
这一跳,就进入了魔城之内。
宁瑟甫一落地,立刻将手中面具戴好,冲出隐身结界后,朝着芷娟所在的位置喊道:“副将军,我在这里!”
当下暮色四合,天光暗淡如鸦染,城中灯火却格外明亮,迎着那跳跃的火光,宁瑟将芷娟细看了一阵,忽然发现她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芷娟眼见宁瑟平安无事,放心带领一众天兵离开城墙,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整座墙垣坍塌成灰。
砖石瓦片砸上地面,发出轰然震耳的重响,护城河溅起土色泥浆,魔怪的尸首沉入河底,地表的裂缝却在渐渐合拢。
“那个山崩地裂的玄术已经失效了。”贺连握着银杖,抬步走向站在废墟边的芷娟,“天兵伤亡甚少,众人安然无恙,魔族节节败退,毫无反击之力,眼看就要破城了,我是不是可以拿回报酬了?”
芷娟眉峰微蹙,想起今日一早时,贺连曾同她说过,倘若他能解开玄术活着回来,她便要真心实意地夸他一句。
比起原本商议好的三百金币,这个报酬其实可以算微不足道。
但芷娟并不经常夸赞别人,她手下冲锋陷阵的天兵也很少能得到什么称誉,一般来说,她更习惯直接给予奖赏,而非虚无实际的口头表扬。
但看贺连劳苦功高,她扫肠挂肚了一阵,而后抬头将他看着,眉宇间英气不减,一番称赞也说得斩钉截铁:“我必须承认一点,你是我们二十一军营里,最出众的玄术师。”
贺连以为还有后话,于是静候了一阵,却发现芷娟转身欲走,他赶忙追了上去,一边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了一声才开口道:“副将军请留步,说好的真心实意的称赞,就只有这么一点?”
有一位天兵目睹这一切,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位玄术师大人,您且知足,我们副将军很少夸赞别人。”
贺连心有不甘,握着法杖答道:“副将军夸我是二十一军营里最出众的玄术师,但在我们二十一军营里,实则只有我一个玄术师……”
宁瑟听到他们的对话,“哈哈哈哈哈”地笑了一声,就被贺连侧目盯上了。
宁瑟至今也不知道,贺连如何得知她的本来面目,因此他这么看着她,就让她心底有点怂。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芷娟回头相望,手中九环刀早已出鞘,“魔城内遍布机关,能否凯旋尚不能下定论,莫要掉以轻心了。”
方才急匆匆地戴上面具,眼下那面具有些不稳,冷风一吹竟是微晃几分,宁瑟伸手抹了一把脸,趁机将面具扶正,而后急急忙忙跑到芷娟跟前,关切道:“副将军大人,你是不是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