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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二婢肃容头。

晚膳后,娘们在房中做好功课,因为还未歇寝的时辰,便着相互串门。

比起郑霜银等贵,邓唯礼更活泼可爱,这些自小在长安长大的孩们,大多与她交好。

等邓唯礼身边的婢把滕玉意杜庭兰请过去,一屋都是人。

大伙在讨论浴佛节出游的事。

邓唯礼说:“我问过院长她老人家了,说是那日只上午一堂大经课,中午就放假了,那日各大佛寺都戏场,最热闹的当属慈恩寺了(注2),要不我们一出去游乐吧。”

人把滕玉意拉过来:“滕娘,往年你在扬州,我也跟你不熟,今年来了长安,可得尽兴一回。”

郑霜银便问滕玉意:“阿玉,你那日想去哪玩?”

滕玉意挨着阿姐坐下:“慈恩寺离书院远,第二日还得上学呢,去青龙寺也,那些登进士科的才所谓‘慈恩寺题名’,我们这些才不妨就来个‘青龙寺题名’。”

孩们眼睛一亮,都说这主意趣。

武绮原本正跟柳四娘下棋,闻言着指着滕玉意:“我早说滕娘好玩,你们不信,且瞧着吧,待会她还更多好主意呢。”

这一整天憋坏了,孩们说时便外肆意,直歇寝时辰了,各人脸上都还带着意。

滕玉意杜庭兰刚回屋,四位官就联袂前来巡视。

简官似是负责东边走廊,走滕玉意杜庭兰的屋时,先是随便看了看,接着便温声说:“今日是你们进书院第一日,可还适应得了?”

说话时目光在滕玉意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番话不露痕迹,但滕玉意知,简官要不是受蔺承佑所托,绝不会此一问。

她忙说:“劳简先生挂怀,一切都好。”

简官:“你二人功课不错,我是司读,功课上遇一应不懂之处,都可以过来询问我。”

杜庭兰滕玉意低头敛衽:“是。”

简官让使递给二人一个提篮:“院长令,学生们需敬惜字纸,往后不得家里带来的那些桃花笺、绿金笺了,而需统一书院的纸墨,每半月会一回,完了可以先生说。”

姐妹俩接过提篮,恭送简官出屋。

关上门窗,杜庭兰看时辰不早了,便回房换衣裳,滕玉意顺理章拎着提篮回了西厢房,摸了摸,面上是笔墨纸砚,底下却藏着一个小漆盒。

打开看,里头是一匣三清糕,旁边还附着一封信,上头歪歪斜斜写着几行字:

滕娘,你在书院里好吗?一定没在家里自在吧,这个月怕是不能约你出来除祟了,我们做了三清糕,你吃了就安心念书。

落款写着:绝圣、弃智叩上。

滕玉意望着这潦草的信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封信,还夹杂着不少错字,信里的心意却沉甸甸的,可惜她这边不能回信,只能托简官回一句“安好”。

看了看底下背面,蔺承佑许是为了避嫌,倒是一个字都无。

滕玉意烛火把信燃,耐心等灰烬燃尽,然后在窗前床前布好机关,对屋跟阿姐挤一张床上睡。

躺下后杜庭兰替滕玉意掖好被角,回想这一日,只觉得无比乏累,望着帐顶感叹:“书院的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滕玉意板着手指头数日:“四月初八,还小半个月才能出去玩呢。”

“快了快了。”碧螺红奴睡在床边的榻上,起身吹灭灯,,“明日还要早起,娘早些睡吧。”

***

翌日,王府。

蔺承佑穿戴好出门,宽奴过来禀事:“世,今早依旧无事。”

蔺承佑脚步一顿,昨日是滕玉意入学第一日,昨晚为了等消息,他大半夜才睡,据简官回报,昨天白日无事。

看来晚间亦无事。

他看了看宽奴空着的双手:“只这个?没的?”

宽奴愣了愣:“只这个。”

书院看得那么严,难不世还指望滕娘再送一盒鲜花糕出来?

蔺承佑暗想,书院膳食是统一的,学生们一律不得饮酒作乐,滕玉意忍得住酒瘾,小涯那老头未必忍得住,他本以为滕玉意会托他替她带酒,这事不算难办,只要他想去找她,书院再严也拦不住他。

可惜滕玉意压根没提,应该是怕太麻烦他,他只好改口:“专门派个人在书院附近等简官的回信,整日守候,一刻不得离开,记住了吗?”

宽奴忙说:“早派人过去了。对了,据说浴佛节那日书院会放假。”

蔺承佑脸上这才了高兴劲,琢磨一下:“知了。”

说话间不动声色看了看街对角,上了马,直视着前方:“我身后这‘尾巴’跟得够久了,你们还没弄明白上家是谁?”

“差不多摸清楚了。”

“那就抓吧,记住,要活的。”

宽奴无声了头。

蔺承佑催马赶大理寺,先去停尸房找陈仵作,再去办事阁寻严司直。

严司直正仔细核对胡季真李莺儿的两份卷宗,抬头看蔺承佑,忙说:“蔺评事,我已经把两案的相似处都整理出来了。”

蔺承佑坐下来一看,共三处:

第一、两名受害者都被邪术取了魂。这是一种极为罕的作案手法,基本可以确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第二、两名受害者都住在义宁坊。

第三、遇害前都去过得善大街。胡季真是回家时必须经过得善大街,而李莺儿坠井而亡的楚国寺,就在得善大街的对面。

“从这几来看,很难不怀疑凶手就是一人。”严司直说,“而且凶手很可能就住在得善大街附近,可惜胡季真一案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不然还可以总结出更多的共。”

蔺承佑把手中的东西放桌案上:“严大哥先看看陈仵作刚写的验尸呈,李莺儿鞋底上沾了不少油,经查验是豕油一类的荤油,前日我去楚国寺检查李莺儿坠落的那口井,也现井沿一处手印,手印上栖满了苍蝇,料着也是荤油。昨日再次去核对,现那手印与李莺儿的右手大小相吻合,说明这是李莺儿落井前抓井沿留下的,两下一合,我猜她出事前跌倒过,只是手掌摁了地上肉块之类的东西,所以未擦伤,反而蹭了一手的油。”

严司直讶然翻阅验尸呈:“手上荤油,脚底也荤油,难不李莺儿出事前去过肉肆之类的地方?”

“可是那附近没肉肆,甚至连店肆都无。”蔺承佑想了想,“问李莺儿当时的伴,也说她们是相约出来游玩,直进了楚国寺,李莺儿都还是好好的。看李莺儿当日的妆扮,不像个邋遢之人,鞋底手弄满了荤油,不可能不清洗,所以这应该是她丧失意识前那一瞬间生的事,之后虽然丢了一魂一魄,却执意找井边去,大约是糊里糊涂想洗手,却不慎跌落井中。”

严司直:“会不会凶手是个屠夫?往日我曾屠夫将未卖完的肉带回家去,时候就草绳系了提在手中,那人追杀李莺儿时肉块跌落,碰巧被李莺儿跌倒时碰了。荤油不好清洗,所以凶手哪怕知自己留下了证据,也只能匆匆离去,我马上去得善大街问问附近可屠夫一类的人居住。”

蔺承佑忽:“不觉得不对劲么?胡季真与李莺儿年岁相当,一个是少年郎君,一个是穿襦裙的小娘,胡季真还骑着马,遇危险时谁会更快,岂不是一目了然。凶手暗害胡季真时都可以不留下半线索,为何在追杀莺儿反倒狼狈起来?”

“这——”

“要么非一个人,要么凶手在暗害李莺儿时遇了意想不的波折——”蔺承佑抬头,“寺中僧人私藏荤食也是的,看来我还得去一趟楚国寺的厨司。”

***

一连几日,书院都风平浪静。

简官每日都会过来探寻滕玉意,滕玉意每晚都回说“无事”,临睡前从不忘布置机关,可惜一直都没等来那个贼。

她很快就适应了书院里的生活,膳食不差,窗面上也睦友善,功课她闭着眼睛都能应对,除了没好酒相陪,简直处处顺心,暗想小涯跟着她在书院里待上一月,怕是也要憋坏了。

好在入学时带了阿爷那件做了一半的锦袍,滕玉意无事时便让阿姐带着她做衣裳。

转眼了浴佛节这日。

一大早白官还在上课时,孩们就按耐不住在底下眉眼乱飞,等上完课完午膳,忙不迭回房装扮起来。晚上还得回书院睡觉,需得抓紧时辰出去。

各府得了消息,晌午前就过来接人。等诸人穿戴好从书院出来,门口早好些犊车了。

孩们前在门口商量,邓唯礼叮嘱各窗:“说好了,酉时初在青龙寺戏场外碰面。菊霜斋,不不散。”

滕玉意跟杜庭兰乘一车,滕玉意放下窗帷,回身对杜庭兰说:“这几日那人一直没露出马脚,阿姐,你说那人今晚会不会找机会下手?”

杜庭兰忧心:“我觉得会,书院里规矩多,街市上却人多眼杂,换我也觉得是个下手的好机会,要不今晚还是出门了,阿姐不怕的,就怕端福照管不过来。”

滕玉意说:“不怕,就等着她出手呢,我倒是很好奇她会什么法对付我,待我好好想想,下午我就回去安排,总之今晚一定要抓住她。”

滕玉意一回府就给青云观去了一封信,可惜直傍晚出门都没等蔺承佑的回信。

滕玉意换了身新做的裙裳,戴上帷帽从府里出来,依照定好的部署,带上端福、长庚等人,乘车去杜府接表姐,杜绍棠听说两个姐姐要去青龙寺戏场玩,说什么也要跟着凑热闹。

是姐弟三人一去往今晚最热闹的崇义坊。

街上车马骈阗,路边僧人放“糕糜”,不远处笙鼓鼎沸,遍地可胡人歌舞,年轻男们采兰赠芍,耳边尽是欢声语,这番热闹景象,丝毫不输上元节。

犊车行青龙寺附近的安福街时,无论如何走不动了,滕玉意三人只好下了车,端福霍丘、长庚等人隐没在人群中,与滕玉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了约定的菊霜斋门口,店里果然好些人等着了,除了书院里的窗,也人各人的兄弟姐妹,所幸年岁都不大,彼此无需避嫌。

郑霜银等人亲自过来接滕玉意姐弟,坐下后往外一看,恰好可以看青龙寺对面的长长栈桥,青龙寺在门外专门开凿了一条渠沟,渠沟直通城外,河面上漂浮着一串串许愿灯,远看宛如明亮的珠串,今晚是许愿保平安的好时机,这灯都是前来祈福的老百姓自放的。

李淮固清一番菊霜斋的窗们,疑惑说:“还几个人没来。”

“邓唯礼呢?她可是今晚的东家,为何现在还没露面?”

桌上的窗一大半喜欢邓唯礼,忙着打圆场:“你们又不是不知她的性,又憨又娇,出门总比人出门慢些,稍等一等吧。”

忽又人说:“诶,你们听说了吗?王夫妇快回京了,说是听说儿了心上人,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儿说亲。”

滕玉意本在喝茶,闻言差呛住,底是谁在故意传播这些谣言,上回在骊山行宫就人说这事,今晚又来了,但那日在荒宅她看得清清楚楚,蔺承佑颈后明个赤金色的蛊印。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那人,挑起话头的是彭锦绣。

武绮忙摆手:“你们可再往我身上扯了啊,那日王世为这事当面把余奉御找过来,弄得我阿兄好生下不来台,我也是无妄之灾,他二人斗法,莫名其妙把我卷进来了,我现在都恨死我阿兄了,我阿兄赔了我一匹千里马我都不肯理他。”

另一人着接话:“这回不是你。因为我听说那位小娘很娇贵,武二娘你也很好看,但气质偏飒爽,我听说王世极爱那位小娘,为了讨好那个小娘,还在摘星楼买了极贵重的首饰。”

连摘星楼都出来了?滕玉意望着手里的茶盏,除非人暗中盯梢蔺承佑,否则即使造谣,也不能详细这个程度。难蔺承佑真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呀,那蛊毒怎会说解就解。

娇贵?首饰?想想蔺承佑对师弟妹妹的那份偏疼,要是他真动了凡心,倒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就不知那孩是谁。

杜庭兰佯装不经意看向身边的妹妹,她曾疑惑过蔺承佑喜欢妹妹,只因想起蔺承佑身中绝情蛊的事才打消疑虑,难不……但是妹妹最近可从未收过什么首饰,而且这些日妹妹在书院时能吃能睡,也不像陷入情思的模样。

忽然人一惊:“噫,那不是邓唯礼吗?”

李淮固循声望去,杯盏里的茶险些晃出来。

滕玉意一抬眸,不由也睁大了眼睛,就在不远处的栈桥上,邓唯礼带着两名婢立在桥上,头上帷帽的纱帘早被风掀开来,露出芙蓉般的一张脸蛋,意盈盈的模样,比头顶的明月还要皎洁。

旁边立着的那高挑的俊美少年,可不就是蔺承佑。蔺承佑望着河中,也不知在瞧什么。

路过的行人频频回顾,似乎从未过这样般配的美貌男。

屋里人红着脸:“王世瞧上的那位娇娘,该不会就是邓唯礼吧?”

滕玉意把头转一边,放下茶盏:“噫,那不是卖糖人的吗?这些年没在长安,我也忘了糖人的滋味了,我出去买几个糖人,你们谁要?”

人说:“我要,滕娘,麻烦帮我带一串吧。”

滕玉意眯眯出来,门口寻端福,目光示意他过去瞧瞧,恰在此时,门外个锦衣公要进楼,滕玉意只觉那人眼熟,怕撞上那人,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再望去,只一个错眼,桥上的蔺承佑邓唯礼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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