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好像自从在无人荒脉的洞府中受到楚蓉的冰寒一击后, 他就失去了意识。
毕竟自从得到强者先魂的教导后,他已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对楚蓉这种曾经的天之娇女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就是因为心中的这一份大意, 使得他落到如此艰难的境遇。
陆峥自忖如果对楚蓉再多一点防范, 绝不会让被那寒气沾染分毫, 他失误了,陆峥昏迷中都在不断悔恨,他怕楚蓉真的会将他杀掉。
可他有强者先魂的教导、从来都可死里逃生的运气,未来可谓是一片坦途,他不愿折损在楚蓉的手下, 他不能死!
似乎老天也听到了陆峥的悲呼, 陆峥挣扎在冰霜刺骨的寒气之中,忽的睁开了双眼。
……这是天不亡我!
他恨不得仰天大笑, 心里既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又是再次醒来后心底升起的恶念, 甚至于,也在刹那间,曾有过惊愕和感动,斑驳复杂。
但这些细微的情绪还是被他心中占据了大部分的恶意掩盖了下去。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 父亲未亡, 陆家虽比不得楚家业大, 却也能算是白城中的三流势力,那个时候他偶尔会好奇之下、踏过好几道巷子,去看楚家的小姑娘。
他母亲笑着说,那个女孩,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她真好看。
他不止一次的偷偷躲在墙根,瞧着那个女孩,看她甜甜的笑,看她在家人的宠爱下一天天长大,直到被发现九阴之体的特殊体质,成长为楚家的骄傲。
就算在诺大的白城中,也是千万年轻修炼者梦中思慕的少女。
陆峥为她开心,为她心动,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加,陆峥脸上真诚的笑容变得虚假起来,心思也逐渐开始扭曲。
人长大了,就再也不敢有小时候那份傻气了。
陆家在他父亲死后一落千丈,母亲时常哭泣抱怨,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然而他资质奇差,哪怕耗尽了家中的资源,也根本无法突破童子境,于是很多人告诉他,他已经是个废物,陆峥不甘不愿过、奋起反抗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过,最终认清了现实,不再执着于修炼,还修炼什么呢?
白城下雪的那一天,陆峥在角落中看到楚蓉细心地扶起一个跌到的孩童,看到许多年轻修士那些迷恋的目光,跌落至尘埃的心脏突然怦怦跳动起来。
你看啊,那些欺辱过他的人,想方设法都得不到的天之娇女,还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他的?
就算他是废物,就算他利用仅剩的一点家世,去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以得到无法修炼的快感,白城的天之骄女,依然是他的未婚妻,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楚家退婚的到来,压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根弦,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怎么可以私自逃脱,怎么可以去寻求自由?
他要杀了她。
再杀了楚家所有人为她陪葬。
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执着过。
楚蓉,你果然还是如此心软,连想要占有你、也曾差点将你斩杀的仇敌,都不去狠下杀手,你究竟是太傻?还是太过天真?
陆峥喉咙里发出一阵低笑,像是地狱里的阴魂,空洞且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外长叹一声,陆峥的笑声戛然而止,倏地从原地爬起来,只见此刻他身处低矮的牢房中,脚踝还挂着锁链,像是一头待宰的畜生。
外头有两个人逆着光进来,一个是他那自私刻薄的师尊风北子,另一个则是蠢笨如猪、同情心泛滥的师兄岳礼。
“孽畜!”风北子沉着脸,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你绑了天乌岛主夫人,还企图强迫人家,你可知宗们究竟付出了多少,才从乌尊手中求得了你的性命?”
“夫人?”陆峥脸色骤然惨白,几乎以为风北子所说的,不是楚蓉,而是别的什么人。
“你与楚家的恩怨我已知晓,”风北子叹道:“错不全在你,但你也不该如此极端的报复,不论你是否放下、还是余情未了,那人都已是乌尊夫人,你与她今生无缘,莫要执念下去!”
“浮玉山的修士,以天下为己任,若你有悔悟之心,在此地静心修炼百年,然后前往空桑海域除妖。若无此心,便下山去罢……往后你也将不再是浮玉山弟子。”风北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峥。
这个弟子本身气运深厚,很是得他喜欢,可心性不佳,因此他在浮玉山中更多偏向于磨砺此子,却没想到哪怕如此,对方不过下山一趟,也会惹上天乌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