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东闾明呼呼大睡,夫子抽出戒尺,喝道:“东闾明。”
刘髆正在诵读《春秋》,没料到小伴读听得睡了过去,到了这个份上,刘髆也没有办法劝夫子不罚东闾明。
尊师重道,这是读书人都要遵守的道理。
被打的手掌高高肿起的东闾明,眼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掉,滴滴答答的,打湿了衣襟。
“去,站在门外,站到饭时,”夫子又道,两道淡淡的眉毛立了起来,平素看起来宽厚的脸上,挂了层严霜。
东闾明瞧了瞧一旁颇不忍心的刘髆,差点就要哭出来,但也知道自个不占理,挪动到殿门外罚站去了。
“殿下即将封王,再不能这般对人过于宽仁了,若是你身边的人都不为你着想,你将来就危险了,”夫子道。
刘髆无奈地施了一礼,“谨受教。”
瞧着夫子脸上的笑容,东闾明的头发丝若是可以,一定会气的立起来,到了午间,红肿的手拿不住筷子,东闾明心里更是将这个夫子诅咒了许多遍。
小孩子对大人隐藏的恶意非常敏感。
东闾明知道这个夫子很不喜欢他,今日一定是借机发作,却又不好对五皇子告状,就哼哼唧唧地撒娇,“好痛,好痛,吃不下饭了,好饿,好饿。”
刘髆也不太会哄人,但瞧着小伴读这么可怜,也有点不忍,又怕他回去被霍绾君问起。
“孤给你抹点药吧,这样好的快些,”刘髆命家人子将上好的伤药拿来,自从他开始骑马之后,这些伤药都一直预备着的。
“五皇子,谢谢,你,额,”东闾明的脸一抽一抽地,由着刘髆重一下轻一下地涂药。
“你以后老实点吧,那个戒尺抽起来一定很疼吧?”刘髆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里闪过同情之色。
“那是自然,夫子的戒尺怎么会打在殿下的手掌上呢?那么厚重带着小刺的戒尺,一看就是为小民准备的呀,”东闾明立即道。
刘髆有些讶然。
“小民平日里虽然调皮,但也素来是尊师重道的,只是昨夜有些不开心,睡晚了而已,”东闾明立即表明立场,他虽然不占理,但是有情可原。
但是夫子就不该准备这样的戒尺来打他。
皇宫里的孩子就算再被宠爱,也不会像平民家里的娇子一般,他们统统早熟的厉害。
东闾明这般无理也要搅三分,逮着机会就要上眼药的行为,让刘髆极为汗颜,深觉自个的伴读着实有些笨拙和顽劣,和他差的太远。
“那你昨晚不开心什么?一早上都萎靡不振,还打瞌睡,夫子只是教训你几下,若是告到父皇那里去,只怕你的小屁股要开花,”刘髆觉得没法子和这样的人讲道理,只好恐吓一番。
“皇上和姐姐一样,就喜欢打人家的屁股吗?”
“……”刘髆顿了顿,“霍姐姐经常打你的屁股吗?”
“……”东闾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昨晚上又要打我。”
“为什么呢?”刘髆不会放过这个打听霍姐姐事情的机会。
“我不让母亲把她嫁给别人,哭闹了一番,姐姐就要打我,”东闾明表达着自个的不容易,博取同情。
“哎呦,”东闾明叫了一声,五皇子涂药用好大劲。
“孤弄痛你了,”刘髆不好意思地道,接着又追问:“然后呢?”
“然后说等舅舅回来,帮着相看,若是可以,就成亲,”东闾明说完,又惨叫一声。
刘髆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东闾明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
可是刘髆却不放过他,紧攥着东闾明红肿的小手,“霍姐姐要嫁人了吗?那家的郎君?”
……
真是比夫子还狠的酷刑啊。
痛到了极致的东闾明突然有了大智慧,他想起了母亲的话,道:“五皇子,我姐姐不会给人家做妾,皇家也不可以,母亲要让姐姐嫁给人家做正头娘子,离家不远,可以时常回娘家,最好就住在我家隔壁……”
隔壁不是冠军侯府吗?
两个人都忘记了。
午后,刘髆的身体不适,夫子也就放了假。
东闾方并不知道,和刘进在一处酒垆喝的开心,这是他第一回在酒垆里喝酒呢。
刘髆命人送了东闾明回家,若是以往,他一定会亲自送东闾明,想尽办法见霍绾君一面。
但是今日,他并没有半点勇气面对霍姐姐。
刘髆一个人在寝殿里,心烦意乱转悠了半天,最终觉得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催促父皇早日封王。
霍姐姐的婚事,要等到东闾正回来了才能相看,相看了也未必能成,即使能成……刘髆叩了叩案几,仰倒在榻上,心中想,也要让它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