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群人还伏在地上呢,舅舅施了个眼色,霍嬗笑着道:“东闾家主请起,本侯陪着婶子省亲,不必多礼。”
会看风向的人都知道该站在那边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欺霍嬗年幼之人,心中抱有幻想。冠军侯再威风,毕竟是靠的父萌,又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至少前东闾家主便是这般想的。
霍夫人上前扶起父亲,又唤来女儿相认。
霍绾君瞧了瞧这个面目慈祥的老头,与前世那个冷冰冰的外祖父合二为一了,嗯,还有一个同样冷冰冰的继外祖母。
前世,她也只是和他们见了几面,并不亲热,那时以为她天生招人厌弃,如今才知道,不过是利益所致。
夏姬告诉她,她的外祖母过世后,外祖父觉得家中不能无人主持中馈,但娶个小娘子来家,一是和前妻生的孩子岁数相差不大,难以管束;二是继妻也要生孩子,这样就难免会对前妻生的孩子不喜。
外祖父思前想后,找了邻郡一个被休回家的归家妇,被休的原因便是生不出孩子。世人都赞叹外祖父重情重德不重色。
继外祖母果然是没有儿子傍身的,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外祖父担心他去了之后,继外祖母没有人奉养,便将玉树临风,满腹经纶的庶长子指给了她。
因为继室相对于正室来说便是妾,所以这样做,世人又都说外祖父做事妥当。
淡淡地见了礼,霍嬗便被新东闾家主招呼进了外院,霍绾君则和母亲踏着青毡路进了内院。
继外祖母的一张脸也是冷冰冰的,像是欠了她许多钱,勉勉强强地对着她们一笑,霍绾君觉得比哭还难看。
简单地相互问候了几句,便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霍夫人便问起了,父亲这次将她召唤回来的目的,又问父亲打算怎么分家。
霍绾君支着耳朵听着,外祖父原来是打算这样分家产,将家中的家产一分为二,外祖父夫妇二人占一半,另一半分成五份,嫡子占二,嫡女占一,剩下的庶子们各一份。
外祖父会在一年内轮流在三个儿子们那里过活,最后死在谁家里,谁就拿他遗留的家产的二份,剩余的几个孩子平分。
这种分配方式,伴随着高祖皇帝平天下的谋臣陆贾曾经用过,陆贾出使南越,南越王送给他二千金,陆贾拿出了一半,也就是一千金,平分成了五份,每个儿子二百金,令他们自谋生活。
陆贾留有所乘坐的车骑,歌姬十人,价值百金的宝剑。每年会轮换到儿子家里去,每人十天,然后换一家,因为要出游访友,所以一年也不会去儿子家超出两次。去谁家,谁就要供给饭食,养活侍从和牲口。饮食要上好的,蔬菜、鱼肉要新鲜的,死在谁家,宝剑、车马、侍从就归谁所有。
外祖父是要仿效名士风流么?霍绾君冷笑了一下。
外院,霍嬗也冷笑了,好在他们早有准备,不然岂不是又让前东闾家主踩着嫡子嫡女的面了吗。
霍夫人听了,只是道:“我是出嫁女,按理不应该再有家产可分了,我那一份便留给大弟吧,其余的都听父母的。”
霍绾君也在一旁笑着道:“听起来很有趣。”
霍嬗也对着东闾家主道:“真是有趣。”
招待过贵人进过辅食之后,一族之人就挤在了一处分家产,前东闾家主将这个法子说了一遍,众人都不说话。
做子女的这个时候说话便是不孝,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陆贾分家产的法子很少见,通常人家都是嫡子占七分,庶子占三分,而且都是在父母死后,由长兄来分配家产,族人作见证。
前东闾家主还是在不满意嫡子啊。
霍绾君不做声,扎着一对小胖手。
霍嬗站在一旁,也做个见证,谁敢拦着冠军侯呢,都当作是个小孩子不懂事,看热闹罢了。
霍夫人还是表示了她本是出嫁女,不应当再有一份家产,要将这份家产补给大弟,舅舅不要,说让姐姐留着,姐弟二人互让家产,让众人开了一番眼界,谁家分家产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霍绾君知道,母亲已经被养成了只从大事着眼,凡事都要想想君子该怎么做,不得不说,外祖父很会教育子女,将母亲成功地塑造成为了一个关心他人,忽略自己,处处有君子之风之人,为人处事上又特别在乎身边人的评价。
一个女人做什么君子?君子不该都是男人的事吗?更何况男人又有几个是君子呢?
霍夫人的一生就被这样似是而非的庭训给引导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都没有异议,这个家产就这样分了,周围的族人都是见证,立下契约,立时生效,只等到官府立案留档。
霍嬗这才反应过来,骇笑地问:“这个家产就这样分完了?不是说分家产的时候,会有许多争吵吗?”
东闾家主笑着道:“东闾家的家风便是如此,儒家以孝道治天下,东闾家以孝治家。”
“本侯不明白,分家怎么不分母亲的嫁妆?本侯虽然年纪小,还是知道,分家,是要先把母亲的嫁妆先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