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做好后,就是清明,清明原本是祭祀先祖的节日,只是富足村的人都是去年从徐州一带迁徙过来,亲人大多死在徐州的那场大水中或者逃荒的路上,而当时因为逃荒的环境,自然不可能将亲人的尸体一路带过来,所以偌大的富足村竟无一座坟墓,而这清明自然也无需到坟头祭祀了。
只是每逢清明,心底的思念和沉重总是难免的。
很多人家都在闲暇的日子补做了先祖的牌位,放在堂屋里供着,而清明时自然也要摆几个碟子在自家祭祀一下。
张老头在深思熟虑之后,并没有补做牌位,而是在晚上吃饭大伙都在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我们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就不做牌位了,先祖在我们心中,时时不忘自己的根本,这就足矣,以后自我这一辈,重写家谱吧!”
这就是彻底表明要和以往的一切断掉关系,让人无法找到蛛丝马迹,对于张沁儿来说,这是应该的!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古人能够做出这般决定,却是艰难和有勇气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受儒学的教导,孝悌仁义中的孝是排在第一位的,而大家也都很尊敬祖先和鬼神,这种不补做牌位,简直就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张志廉三兄弟沉默了许久,没有做声反对,而家里的媳妇孩子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这件事便这么定了,好在就算堂屋里没有摆牌位,其他的人虽然有些诧异,却也不会当面质疑。
清明前后下了几场细润无声的春雨,等放晴之后,天气似乎就暖和了不少,人们也开始将袄背心褪下。
过了几日,张沁儿种的蘑菇又长了一批出来,想起当初在县城里和“一品鸡”店小二所做下约定,于是就叫张志仁准备套车明天早上去县城一趟。
当初说好十文一斤,而这个时节估计除了她们家,其他的人就算在山里捡到蘑菇,量也不多,所以这种类似垄断的商品必须要坚持高价,当然了,在张沁儿的心里,真正卖高价的时候是在冬天!冬天菜蔬少,一来人们缺少新鲜菜,二来物以稀为贵。
这一次张志礼也照旧跟着去,小半个月里,他也攒集了不少药材,不过都是一些便宜的,品质差的他留着自家备用,品质好的,才送去县城药铺,顺便再找一找有没有事情做。
在牛车上时,张志礼就和张志仁商量着:“如今我也不全然盯着药铺,如果实在不行,做个跑堂和伙计或者帐房先生,那也是可以的!我虽然识字不多,不过当年在药铺的时候,也没少帮着帐房先生打下手,简单的账册倒也会看。”
张志仁沉思一会,才说:“嗯,这样也好!单单盯着药铺怕是一时间难找到,只是跑堂和伙计……”
说到这里,张志仁就有些迟疑起来,他毕竟是读书人,对做帐房先生没有多少排斥,一来是为了生存,二来也是帐房先生能够受到些微的尊敬,工钱也高一些,但是跑堂和伙计就不同了,一来需要时常露面说拉客的吉祥话,二来工钱也没有那么高。
想到自己要做一个跑堂的伙计,张志仁的神色就有些纠结。
张沁儿眼眸一转,看张志仁的神色,就知道他的想法了,对此她倒是也同样这么想,张志仁嘴皮子不利落,要他做跑堂的伙计估计还真做不好这个活,于是笑着说:“我听说跑堂的伙计都要十五六岁的孩子呢,一开始都是不给工钱的!如果这样,还不如回家里多开垦一些荒地,过几年荒地养好了,出产也多,犯不着了。”
张志仁似乎喘了一口气,说:“沁儿说的也是,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若真找不到,就回家开垦荒地吧!”
张志礼想了想,也不再作声,如果跑堂伙计都做不了,那么真不如回家开垦荒地和采药材了,不过想到已经快要长成人的乐儿和不过四岁的小宝以及不到一岁的甜儿,张志礼又觉得手里没钱,心里不踏实。
就在各自沉默中,县城已经到了,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橘红色的一轮红日跃在东边的树枝上,份外的好看。
因为上次的口头约定,张沁儿决定先去“一品鸡”一趟,问了路,就让张志仁和张志礼一人提着一箩筐的蘑菇,朝“一品鸡”走去,这时已经过了早点,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客人在吃着白粥品着小菜。
张沁儿张眼看去,从酒楼的后院走了进去,进了门,清脆的嗓音就喊着:“送新鲜蘑菇来了,你家掌柜的要吗?”
这一声清脆的嗓门顿时引起后院洗菜和洗碗的伙计们,抬眼朝张沁儿他们看去,唯有当初和张沁儿说过话的伙计反应过来,忙露出笑容,殷勤的说:“是你们啊!可来了!上次我们掌柜的就惦记着蘑菇呢,我说你们半个月后会送来,他还不信呢!姑娘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我们掌柜的!”
说完,他就朝后院一间比较好的屋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