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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漩涡(六)

镜头从“卞蕾场”切换到“庞艳瑶场”。

庞艳瑶是一个新人,她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新婚女人,有一个微微发胖但有点小钱也算疼爱她的老公,有一个胖乎乎长得跟个大包子一样的儿子,还有一份稳定且在二线城市足以贴补自己化妆品和零食的兼职工作,每天的生活节奏大概就是:照顾宝宝、兼职、买菜、做饭、家务、上网、 串门、伺候忙碌了一天累得像死狗一样的自家男人。

她从来没想过,在儿子还没满月的时候,丈夫一刀把自己给剁了。

她和wall-e签订了契约,那时只是一心想着:现世嗷嗷待哺的儿子该怎么办?他话还说不利落,就死了娘亲,爹老子又免不了牢狱之灾,光靠两个烛光残年的老人能把儿子照顾妥当吗?

庞艳瑶想起了丈夫拿着菜刀从背后袭击她的模样——直到倒地的那一刻,她都不相信,站在血泊中俯视着她的,那个一刀刀将她剁碎的冷酷男人,曾经也和自己度过甜蜜的岁月,并狂野地占有过自己,在盖着被子一起温存的时候说出过“等你老了,我就和你一起到农村买个菜园子”这样浪漫的承诺。

你为什么要砍我?

她在疼痛中怨恨着,在怨恨中不解着。

她变成一缕幽魂,飘荡在丈夫身边,看他企图掐死儿子然后被及时赶回家中的二老死命拦住。

庞艳瑶彻底糊涂了——莫名其妙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这让她怎能安心去投胎?

可等真开始演戏的时候,庞艳瑶却发现:在死后界求生,没那么简单。

太痛苦了,各种天崩地裂的剧本安排让她措不及手:明明连三级片都看不下去的她,却要像个变态一样主动要求被别人残虐,要是不装着很爽的样子,积分就会一点点被扣掉;一个疯婆子在她眼前玩弄年轻的男孩,她什么都不能说,不去报警还要助纣为虐……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在回到现世之前,是不是一直要将这种痛苦的经历延续下去?

毫无选择地被一个强大而不知名的存在戏弄着,这次她要扮演的是一个自虐狂护士,那下次她是不是也要按照剧本的要求去虐待别人。

思绪万千,极度厌恶,最终幕降临时,她被一个机械的声音拉入了密室。

庞艳瑶哆哆嗦嗦地看着这间关着她的屋子——没有窗子、没有排风扇、没有地漏,这里只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门缝外似乎有光。

她走近那扇门,企图把它打开,就在手要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上火辣辣地燃起!

“啊!”

她痛叫一声,赶紧用手往后摸,可不等她的手够到后背上疼痛的位置,就有什么细细的东西从指缝间穿过,“嗖”地一声飞向了那扇门,然后“噗”、“噗”两声一前一后穿过了那两片门扉,再飞回来,插\进了她的后背。

那是一根细长的银针,她看清楚了,在那东西穿过门扉的时候,闪着寒光!

银针上穿着一根长长细细的鱼线,它从自己的后背里钻出来,带着柔韧结实的鱼线穿过两片门扉,将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口给缝上了,然后又钻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庞艳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根银针回到体内后和它飞出去之前留在后背皮肤里的线头打了一个死结,这根长长的鱼线竟然将她的后背和这间屋子的门串在了一起!

好痛!

她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结果后背的皮肉立刻被鱼线拉了起来,简直要把她的皮割开。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根线,勾着她的皮肤,顶着她后背上的衣服料子,被铁门毫不留情地拽起来。她像一条咸鱼,被细线穿过皮肤,挂在那扇门上,可痛苦远远不止这些——

接下来,一道道细线“嗖嗖嗖”地,从她的后背、四肢、前胸——总之是除了头部的任何部位——钻了出来,它们被恐怖的银针牵引着,有条不紊地穿透那扇门,然后再回到她体内成结。很快,门缝就被鱼线结结实实地缝合了,而鱼线两边的线头全都插\进了庞艳瑶的身体里。她的衣服被插得破破烂烂,一身细嫩的皮此刻像被扎透了的筛子,汩汩鲜血从密密麻麻的针孔里流了出来,将她整个人都染成了一个大血葫芦。

庞艳瑶发出一声惨叫。

痛能痛到什么地步?泪也流不出来,喉咙破碎却无法发出更高频的刺耳噪声,无论如何挣扎,想要死去不顾一切地挣扎,也无法切断自己的意识。

庞艳瑶拼命向远离大门的方向爬着,可大门死死地定在那里,上面的鱼线将她拖住,皮肉被鱼线勒得紧绷、凸起,却不肯被撕裂,除了痛,还是痛,死不了,活受罪!

她越想逃离那扇门,连接着她和那扇门的鱼线就绷得越紧;而鱼线绷得越紧,那扇门就被缝合得越发严实——刚开始还能从门缝里透出些许微弱的光,现在它已经完全紧闭,没有光,没有缝隙,也没有希望。

血与泪染红了年轻的面庞,庞艳瑶在地上乌龟一样爬着,抽搐着,哀嚎着,手指扣进坚硬的水泥地面,十个指甲全都断裂了,露出里面粉红鲜嫩的肉来。

树海紧缚,血泪狂涌,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在鱼线把密室大门缝合上的一瞬间,在另一个片场内,边巧巧睁开了眼睛。

“哗啦啦”,刚打算起身,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勒了回去,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在这张铁床上,四肢、腰部、脖子全都被铁链和皮套固定得死死的。

这个场景,她是多么熟悉!

调\教室……

边巧巧短短的一生中,有无数个日子在这种房间里度过:从好奇,到厌恶,到麻木,到兴奋……或许一开始是被逼迫着尝试一项新的工作,为生活,为利益,做了很多她自己也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到最后,习惯这份工作,习惯自己的身份,习惯创造出一个属于自我意识的王国并成为万人敬仰的女王时,调\教俨然称为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当踩上调\教室门口的台阶,她就变成一个象徵;她甚至能从这种单纯而无意义的行为里,体会到一种只有宗教信徒才有的神圣感。

她已经疯魔了。

皮鞭、蜡烛、拘束带、头罩、锁链、套子、贞操环、扩张器、喷头、灌肠器……各类性\虐道具,应有尽有,这是一间极其专业的调\教室,其工具之齐全,让边巧巧这种阅“器”无数的资深高手也不得不叹服。

绑在刑床上的人是她,那么接受调\教的奴隶,也是她咯?

边巧巧不觉得害怕,她骨子里受虐的因子反而被这种特殊的环境激发出来。人的性格总是双面的,每个s在遇到自己生命中的主人之前都不会发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m的欲\望,而边巧巧做了一辈子的s,其实她心里一直渴望着的,是有个人能够打破自己,征服自己,成为自己精神上的主人,给自己可以依靠的灵魂港湾。

s能给m安全感,但谁来给s安全感呢?

她抬头看看,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一行血染的字:安全词是“stop”。

所谓安全词,就是s和m在调\教开始之前约定好的一个特殊的词语。在调\教过程中,当s的行为超过了m承受的底限时,m说出这个词,s随即就要停下行为,观察m的身体、心理状况。可以说,安全词是m在调\教过程中,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

在签订调\教契约之前,呼叫安全词,就等同于呼唤自己待定的主人,是奴隶提示主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的方式。

于是边巧巧想开口说出“stop”这个单词。

但她没有成功。

因为她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给缝住了。

张开上下唇的一瞬间,麻痒和刺痛从细嫩的皮肤上传来,边巧巧忍不住皱眉,不禁怀疑起将自己锁在这里的那个人的真正目的:既然知道“安全词”的概念,就一定是业内人士,可是在调\教过程中竟然用针线缝住奴隶的嘴巴,这不是断绝了奴隶最后的生路吗?那么把安全词写在天花板上,还有什么意义!

边巧巧感到一阵愤怒:这个主人真是太不专业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周围没有任何人,嘴巴里也没有撑口球或者容易膨胀的海绵,但她感到,缝住嘴巴上的细线突然紧绷起来,然后将两片唇瓣牢牢地锁死了,而且这细线越绷越紧,勒得上下唇上的针口一凸一跳地阵痛。

你见过被小孩子用蹩脚的手法缝起来的沙包么?你拽一拽线头,就会发现被线头穿过的布料会皱缩在一起,边巧巧的嘴巴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她努力绷紧口角的肌肉,希望通过固定肌肉的方式来减轻这种疼痛。她一边用力,一边在心中腹诽:这根线真是着魔了,怎么还会自己收缩?

……

边巧巧醒过来的同一时间,邱雨霖和穆欣也醒过来了。

邱雨霖,七组,扮演重度抑郁症患者松田哲也的主治医师,关拓人。

穆欣,十组,扮演负责照顾松田哲也的男性护工,关拓人的实验助手,高桥涼太。

这两个人先前待在松田哲也的病房中,共同目睹了由香变身千代的那一幕,直到最终幕开启,他们被骤然振动的空间惊得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睛,这一闭眼再一睁眼,就从牧之原朴素的病房中穿越到了现在这间实验室里。

眼前这个场景,邱雨霖觉得有点眼熟。

一层又一层,数不清的药瓶与试管,密密麻麻的标签都是用英文写成的;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雪白的试验台,试验台下架着一台光电子称,大大的表盘上有一根细长的指针,指针末端指向0,单位是g。

试验台上,是空的。

他想起最终幕开启前的那一幕,由香提到了“麦博士”的故事。

麦博士做了一个恐怖的实验:测量人类死亡后,因为灵魂离体而导致的,体重减少的质量。

邱雨霖扮演的关拓人是一个科研狂人,而穆欣扮演的高桥涼太是他的助手。

在灵魂质量的故事中,也有一个为了科研抛弃人性的恶魔医生,这个恶魔医生也有一个助手,医生为了做人体试验,不惜毒死活人来测量他们死后体重的变化,而他的助手良心发现企图劝阻对方,反而被医生也送上了试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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