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城被围困近一个月,虽然城内军民的生活照常,但粮草药品弹药已经开始捉襟见肘。
许文峥叛变的变故谁都是没有料到的,如今昌州被大军围困,一切联系线路受阻,已然成为一所孤城,为稳定军心民心,所有情况被作为机密,只有少数个几人知道。
敌军不断投入兵力,围而不打的状态最是可怕,几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
“犊子!我他娘真想给他们扔两颗毒气弹。”陈济烦躁的将水杯蹲在桌子上,洒出来半杯水,桌上的军报被阴湿了一大片。
“哎呀……”叶珣忙跑过来把水杯挪开,抓起文件抖抖上面的水,一边说:“好歹都是中国人,用毒气弹可过了些,再说那只能同归于尽啊。”
陈济苦笑:“也得有啊,咱连飞行员都没有。”
“要是有个驱逐机中队,这些天能见度不错,正适合轰炸。”叶珣不留神碰翻了笔筒,铅笔撒了一地。
陈济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似乎怀疑他发烧烧坏了脑子:“你小子还当是在东北军啊,三百架飞机可你挑?”
“至少他们没把机场毁掉。”叶珣打掉他的手,将打翻的笔筒立起来,把几根铅笔扔进去。,低垂的眼睑下,两个眸子转来转去,似乎在纠结什么。
“你会开飞机?”陈济盯着叶珣的眼睛。
叶珣一怔,这人有两下子!的确,沈司令请人教他飞行,他只学会了技术理论,因为……
“学过,但没飞过,我晕高,”叶珣遗憾的说,“而且晕血,晕针。”
“开玩笑,那天到前线视察你也去了的。”陈济反驳。
“那是因为心理医生帮我矫治过,沈司令让人押我进手术室看了一场开胸手术。”
叶珣回想起那场“灾难”,无影灯下,从病人胸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至今历历在目,当时只感到头脑一阵阵眩晕,一股热浪从胸中冲向四肢百脉,冲得他喘不过气,想要侧头躲避,身旁穿了白大褂的副官强行扭过他的脑袋……出了手术室大门,他就径直奔去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如此反复几次,他真的克服了血液恐惧症,但要是他选,他宁可晕一辈子血。
叶琨坐在写字台前,拉开左边的抽屉,摸出一把手枪。
干净的棉布沾了皂角水,一点点擦洗着枪膛枪管,去除残留的火药残渣。
“叶琨。”爱比尔开门进来,悄声唤着他,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肩膀。
叶琨擦枪的手停下来,闭眼沉思一会,才慢慢挣脱开爱比尔的手:“别这样,爱比尔,这里是指挥部。”
爱比尔凑近他,用额头揉蹭着他的脸颊脖颈,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让他沉醉。皮肤上一阵湿凉,叶琨侧头去看,她在流泪。
“战场上不那么好玩吧,”叶琨的声音虚无缥缈,“以后别这么任性了。”
“我就是想,”爱比尔哽咽着,擦了把眼泪,半晌才说出话来,“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去天堂。”
叶琨苦笑:“恐怕我杀戮太重,死后要打进十八层地狱的。”
“为什么你不能带我走?在这里你不快乐,你要被自己的父亲猜忌,而且还要拿着枪打内战,而且我们很难在一起,而且你总是躲着我,而且……”爱比尔越说越激动。
“爱比尔,你听我说,”叶琨打断她的话,“你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又是在中国长大,你知道,子从父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要你死呢,你也顺从?”爱比尔哭着问。
叶琨神色黯淡下来,倾吐一口气,淡而坚定的声音:“……是”
“如果你这样说,我会以中国血统为耻!”爱比尔近乎咆哮。
“咳咳……”叶珣从门外进来,叶琨显得有些慌乱,爱比尔擦着眼泪借口出去。
“不是因为有重要事,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叶珣尴尬的开口,手里提着一只大鸟笼。
叶琨嘴角一挑,一个不太成功的微笑,“拿的什么?”
“还没见过二姐,我刚刚去二姐和姐夫家看了看。”叶珣在桌上腾了块地方,手中的大笼子搁在桌子上,笼子里是一只漂亮的白鸽,正咬着自己的翅膀,发出咕咕的声音。
“二姐说这是一年前一个日本女人送她的信鸽,说是代表和平和往来,她嫁人的时候带它来昌州的。”二姐一年前出的阁,嫁到昌州。
“哦,是有这么回事。”叶琨恍悟到,难怪看着眼熟,“你怎么弄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