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娃对潘建宁唱到:
“鸟儿飞在蓝天,/影子在地面盘旋;/身子去到他乡,/心儿却在你身边。/我亲亲的阿哥呵,请你耐心等待,/太阳和月亮地久天长,/金丝鸟儿终究会飞回你的身边……”
院子里的人们都被他们深情的歌声和热烈奔放的舞蹈感动了。达娃眼里噙着泪花儿,一把拉住了潘建宁的手,走到了奶奶面前,双双跪下,她道:“阿奶呀,达娃已经有了心上人,达娃要嫁人了,他就是潘大哥,您现在就应允我们吧。”奶奶激动得连连直点头,抚摸着他俩的头,颤声道:“我……答应了!”卓玛也牵着措仁的手,在奶奶的面前跪下,卓玛道:“阿奶,您也答应我们吧!”奶奶叹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呵!我,我都答应!”
达娃起身对陈佳永娇声道:“大哥哥,阿奶己经答应了。我和卓玛想请你为我们证婚。”陈佳永大笑道:“俩个鬼小妮子,原来你们求大哥要做的就是这件事么!好,好呀!我为你们证婚,可是,结婚证还得让阿佩长官快快开具哟。”阿佩大喜!达娃和卓玛,就是当年他推荐给陈主席当侍妾的,却被送到政府学校里培养了出来,这会儿果然出息了,而且要结婚了,他当然高兴得紧,连道:“我先口头批准。”
达娃奶奶家宽敞,陈佳永就提出住在这里。阿佩他们就到镇招待所去住了。晚上,在温暖的火塘前,达娃奶奶慈爱地看着陈佳永他们,她抚摸着达娃的头,拉着潘建宁的手,颤声道:“我家达娃长大了,要出嫁了,我也就放心了。”说着说着她就流下了眼泪。慢慢地讲述起了一段往事:
“19年前的一天,她去拉萨朝圣,回返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在白宫墙脚下一僻静处,她突然踢到了一个布团,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婴儿包裹。她赶紧抱了起来,只见那婴儿已经快要冻死了,她将女婴偷掩在怀里,连夜匆匆往回赶。半途中,婴儿暖和了过来,才发出了啼哭声。她用?巴在嘴里嚼成沫喂着她,急急地抱回了家里。
“婴儿是个女婴,总算活了过来,可是浑身青紫,命悬一线。她就去山上采来草药,天天用草药水为她洗浴。是上天的怜惜,女婴像只小阿猫一样活了过来。我就给她起名叫达娃,带着她阿哥央宗一道,去种地呀,拾牛粪呀,央宗教她唱歌跳舞,兄妹十分快乐。慢慢地,她就长到了12岁。可是,一天噶府来人,抢走了她!我的眼睛都差点哭瞎了。后来,唯一的孙子央宗又被抓了壮丁……
达娃和央宗听了,泪流满面,达娃道:“阿奶呀,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听您讲起过这件事呀?”奶奶絮絮地道:“我的达娃不是要出嫁了么,这件事,不能烂在我的肚子里,这会儿才说的。”说完她就去床下掏呀掏,掏出了当年的那张婴儿包袱皮。潘建宁接过一看,是一幅撕割下来的毛丝混织的唐卡,他看不出啥名堂,就递给了措仁。措仁也看不出来,一旁的卓玛倒是看出来了,她道:“我认识,这是白宫里的东西!”她又仔细翻看了,发现了唐卡一角上写有一小行藏文:“死了,请水葬;活着,请养大。丹真错加x年x月x日留笔”。呀!留言者不就是那达籁吗!众人心里一默算,都惊住了:达娃极大可能就是那达籁的女儿!
陈佳永对大家道:“看来,八成是这样了。请谁都不要激动,我们可是有政策管着的。”他在一边悄悄吩咐措仁去军营里将达籁和阿珍接过来,悄悄安置在院里的一间房里。
陈佳永和达籁二人在房间里见了面。陈佳永道:“你这两天到处走了走,看了看,体会怎样?”达籁扶了扶眼镜,道:“还不错,和报纸收音机上说的大体一样。可不知拉萨以外的状况如何?”陈佳永却突然问他:“你有几个孩子?”达籁一怔,低头认真想了想,道:“有十三四个吧。感谢西南人民政府免费让他们读书,他们的生活都挺好的。”陈佳永问:“你最大的孩子年龄有多大?是男是女?”达籁算了算,道:“最大的今年应该17岁了,是个男孩,叫丹杰,前时还去林芝煤矿看望了我。”陈佳永心里也一怔,想了想,再问:“之前你就没有过小孩吗?”达籁摇了摇头,他接过了陈佳永递给他的一支香烟,神色有些复杂,点燃烟后又沉思起来。
陈佳永对达籁道:“走,我?你去看一件东西和见一个人。”达籁和阿珍跟着陈佳永到了院子的正屋。达籁见了一位慈祥的老阿妈和那位西亚歌舞团团长达娃。只见达娃怒视着他,他垂首合掌,低声对她道:“扎西德勒,达娃团长,我昨天己经向您道过欠了,恳望您宽恕我吧。”只听达娃恨声道:“你!你呀……”奶奶止住了神情激动的达娃,招呼达籁到火塘前坐下,合掌对他道:“扎西德勒!我现在不问您是何方尊贵的客人,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您可认识么?”说着就将那包袱皮递了过来。达籁接过一看,顿时犹如雷击一般,双手颤抖着,愣在了那里。脑海里闪过了终身难忘的那一幕幕情景:
当年,6岁的丹真作为选出的转世宁童,从草丛里一下子跃到了云端上。他从青海草原的一个贫穷牧民家庭被送到了拉萨白宫,整日里认字诵经,在众长老的呵护下,健康愉快地成长着。后来,他长成为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情窦初开。15岁那年,他瞧上了他的侍读丫头17岁的珍姬,就和她“修真”了。珍姬的肚子就渐渐地大了起来,聪明的他们百般掩饰,珍姬就生下了一个女孩。但是,孩子的啼哭声总是遮掩不住的,第十天头上,终于被长老们发现了。这件事在布达拉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当时丹真距离规定的可以坐床“修真”还差半年。长老们终于决定用火刑惩罚邪恶罪魁珍姬。丹真无法抗拒,在僧兵到来之前,他割下了一幅唐卡,在上面匆匆写下了几个字后,包住了孩子,让一个丫头冒死送出了白宫……
在广场上,少年丹真亲眼见了珍姬被绑在柴堆上,她凄厉地惨叫着,呼喊着他的名字,呼喊着女儿……然后,在众僧的一片诵经声和大火中化为了一团灰烬……他为此大病了两个月,在众长老们的呵护下,又恢复了过来。满了16岁后,一串串的美女就供他尽情地享受了,少年心性的他也自然就荒yín起来。但是多年来,他的内心总是感觉到他和珍姬的初恋才最真情和最甜蜜的;珍姬遭受火刑的惨景、女儿的下落不明,也就成为了他心中永远也抹不掉的一片阴影。
丹真捧着那块他亲手割下的唐卡,定定地看了达娃几眼,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避开了达娃仇视的目光,指着她,对奶奶颤声道:“老阿妈,她?!她她她……”奶奶点了点头,合掌道:“罪过呀,我也现在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丹真垂头不语了,啊呀!世事沧桑,眼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阶下之囚,成为了一名历史的匆匆过客。多年来千思万念的大女儿如今有了下落,而且就在眼前,他千言万语,可张口却没有话说。此情此境,万般感触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不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激喷而出;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