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当他得知她要设计陷害夏以沫与宇文彻的时候,他连夜赶往宫中,想要阻止……却在那里遇到了她……然后是,一夜痴缠……即便明知,那一刻,她对他的委身,不过是为着阻止他会破坏她的计划,但是,当她主动抱住他,吻向他的一瞬,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妄念……一夜痴缠,于他,是多年夙愿得偿,是心底满溢的欢喜与爱慕;但对那个女子来说,却只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换吧?
只是,哪怕明知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利用他,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沦落进她的陷阱……哪怕如今再次回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一切,他与她的肌肤相亲,拥抱缠绵,宇文烨华都觉,甜蜜多过苦涩,眼中一片尽是痴然……上官翎雪难掩恨意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静静传入他的耳中,说的是,“……就因为那一次,我有了身孕……”
她的嗓音中,没有一丝得知自己有孕的欣喜或快乐,惟有藏也藏不住的几乎满溢而出的怨念与恨意。
她恨他吗?还是恨那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那因为女子的一句肯定,心底而起的一腔欣喜若狂,因为女子语声中近乎毫不掩饰的恨意,如一盆冰水般,从宇文烨华的头顶直泼而下,一瞬心底一片凉意。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那个孩子……就是珩儿吗?……”
上官翎雪眼中掠过一层戾色,唇瓣紧咬,憎恨一般吐出两个字来,“没错……”
是啊?要她如何不恨?
她与宇文熠城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未能怀上他的骨肉,后来,当夏以沫出现之后,他越来越少碰她,哪怕是那一次,她费尽心机的下药,诱的他要了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而宇文烨华,她与他只有过一次,便是这一次,却偏偏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多么讽刺。
上天多么不公!
上官翎雪永远都记得,那一日,太医为她请脉,然后告诉她,她有了身孕之时,她有多么的欣喜若狂……可是,就在下一秒,太医却告诉她,她只不过刚刚怀孕一个多月……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太医诊断错了……她清楚的记得,她下药与宇文熠城过夜的那一天,是在两个半月之前……而一个多月……推算日期,惟有她跟宇文烨华的那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上官翎雪几乎疯了。
前一刻还因为终于有孕而欣喜若狂的心境,一瞬尽数化为恐慌与怨毒……她不甘心,她是那样的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拼命的想要怀上的那个男人的骨肉,却偏偏永远都无法实现……而与宇文烨华的一次,就一次,却让她有了那个孽种……她恨,她怨……她甚至想过,不要那个孩子,将他毫不留情的扼杀在她的腹中……可是,冷静下来,她却忽而意识到,那个孩子,出现的正是时候……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就可以重新获得宇文熠城的宠爱了……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夏以沫那个女人知道,她怀了宇文熠城的孩子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所以,她以威胁利诱,命林太医在脉案上动了手脚,将她有孕的时间,提前为两个月前,然后,将她怀孕的消息,欢欢喜喜的告诉了宇文熠城……但是,当那个男人知道了她怀有他的龙裔之后,却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兴奋或者喜悦,她清楚的看到宇文熠城眼中抹过的沉色……然后,他竟不准她将自己有孕的消息泄露出去,再然后,他便直接带着那个女人,搬去了京郊别苑……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着那个女人,让她不要知道现在有另一个女子,怀了他的骨肉……那个男人,是怕她知道之后,会伤心,会痛苦吧?所以,迫不及待的将她带走,将她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不允许人将她上官翎雪怀孕的消息,透露给她……他竟维护她,在意她,到这个地步!
这一切,要上官翎雪如何能够不恨,不妒?
所以,她寻了机会,去了京郊别苑,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那个女人……果然如她所愿,那个女人知道之后,对宇文熠城的失望与痛苦之下,不顾一切的从别苑里逃了出去……当然,那个女子能够顺利的逃出去,要多谢宇文烨华助了她的一臂之力……但是,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个女子的逃走,而是她的命……惟有死人,才能再也无法跟她抢那个男人……所以,她命人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等到宇文烨华离开之后,便去取那个女人的性命……那些杀手,都是从前在南凉国之时,跟在他父兄麾下的兵将,原本,这一次刺杀,该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她没有料到,又或者说是,宇文烨华早已料到,她可能会对那个女人痛下杀手,所以,亦派了人暗中保护她……两厢交战,竟让那个女人逃过了一劫……再然后,悬崖边,她假装身子有小产的迹象,趁机向着躲在暗处的杀手示意,那射向夏以沫的一箭,终于令她如愿以偿的迫的那个女人坠入万丈深渊……原以为,她就这样死了之后,那个男人就会回到她的身边……上官翎雪甚至想着,等那个男人与她重归于好,重新宠幸她之后,就将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拿掉,然后,她就可以怀上他真正的子嗣了……可是,没有。
那个男人再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从那个女人坠崖之后,他对她,便只有浓烈的恨意与厌恶了……哪怕是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也不能够让他对她再有半分的怜惜或是情意……她一方面痛恨着腹中的孩儿,不是那个男人亲生的骨肉,另一方面,却又拼命的开始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因为,他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她以为,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宇文熠城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可是,原来,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不,就在刚刚不久,他亲口说过,他从来没有一刻,希望过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她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的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却什么也换不到……上官翎雪恨得想要发狂……那个孩子……她费了那么大劲儿,才保住的孩子,几乎豁出命,生下的那个孩子,却从头到尾,没有对她起到一点帮助……如此,那个孩子,还有什么用!
“就算珩儿是你的骨肉,又能怎样?”
抬眸,上官翎雪目呲欲裂,蓦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忽而痛哭出声,“……珩儿现在也已经死了……”
一句“珩儿现在已经死了”,像是陡然剜在宇文烨华心口的一柄利剑,将他的血肉,生生的剜去一块儿,疼痛入骨。
是啊,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就在他赶到这里之前,已经死了……那个可怜的小小的孩童,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病痛缠身还不止,他以为的父亲,从来都对他不闻不问,而唯一的娘亲……若是早一些,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该有多好……他甚至没有听他叫他一声“阿爹”……再也没有机会了……想到这儿,宇文烨华身子重重一晃,长剑抵在地上,方才堪堪站稳了身子,一双眼眸,早已一片通红,一瞬目中尽是满溢的痛苦……上官翎雪却蓦地收了哭声,一双眼睛犹带着未干的泪意,却是淬满了怨毒,蓦地射向一旁的白冉冉,“****大哥……是她……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儿……快杀了她,替我们的孩儿报仇……”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饶是白冉冉机敏,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未等她开口,宇文熠城却已挡在了她的面前,毋庸置疑的保护的姿态。
“上官翎雪,你的孩子死了,与夏以沫何干?”
将白冉冉护在身后,冷冷的,宇文熠城质问着面前的女子。
他的眼中,未有一丝一毫对她痛失爱子的同情或者怜惜,有的只是冰冷无情的诘问和讽刺。
上官翎雪双眸布满血丝,紧咬的牙关,将雪白的一张脸容扭曲的狰狞,死死盯在白冉冉身上的一双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疯狂而怨毒,“若不是她阻止祁清远去救珩儿,珩儿又怎么会死?……是她,是她害死了珩儿……****大哥,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们的珩儿……你一定要杀了她,替我们的孩儿报仇……”
目呲欲裂,上官翎雪蓦地扑向一旁的宇文烨华,用力到泛白的指尖,死死扯住男人的手臂,那样迫切的向他要求着……就如同这世间任何一个痛失爱子,伤心欲绝的母亲一样……宇文烨华怔怔的望着她眼底血红一片的怨毒与恨意,除此之外,在她的眼中,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就像是她的心,早已被这疯狂的妒忌占满了、扭曲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一样……她再也不是他最初爱上的那个上官翎雪。
一瞬,宇文烨华突然觉得说不出来的疲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