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夏以沫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般,又闷又疼。
却听一道怨毒的嗓音,蓦地冲着她而来,“夏以沫,你不要信口开河,诬陷我们娘娘……”
这恨得咬牙切齿一般的嗓音,正是从那口舌刚得自由的抱琴嘴里所出,但见她一双杏眸大睁,眼里尽是布满血丝,凶狠的盯住她,甚是可怖。
“诬陷?”
柔香怕她激动之下,会伤害到自家小姐,却是蓦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声道,“抱琴,你自己先前都已经承认了收买碧儿之事,又想将杜鹃杀之灭口……这也能叫诬陷吗?……”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娴妃娘娘的死,翠微与谷侍卫当日的遇袭,以及后来的换药一事,与上官翎雪和抱琴这对主仆有关,但眼下,他们设计陷害夏以沫与睿王殿下的事情,却是先前在御花园中,当着宇文熠城的面,真真切切揭穿的,不容这抱琴狡辩……一想到自家小姐,因为这对恶毒的主仆,所遭受的种种磨难,柔香便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撕了去,现在再听到这抱琴的狡辩,她如何能不恨?
只是,面对她的凌厉对质,抱琴却咬了咬唇,像是蓦然决定了什么事情一般,嘶声道,“这一切事情,都是我抱琴自己所为,与我们娘娘无关……俪妃娘娘她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除了上官翎雪之外,谁也没有料到她竟会骤然将一切事情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一时,偌大的永和宫里,鸦雀无声。
半响,上官翎雪呢喃的一句,“抱琴……”,方才打破了空气里的死寂。
女子嗓音哽咽,似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瞧来万分楚楚可怜。
抱琴却是蓦地跪倒在她的面前,哑声道,“娘娘,奴婢对不住你……奴婢差一点就连累了你……”
这一句“连累”,看似说的是,上官翎雪因为她的缘故,险些遭人误会一事,但只有上官翎雪和抱琴自己心里清楚,她真正觉得不安的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差一点就真的将上官翎雪扯了进来……所以,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惟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家的主子……这也是方才上官翎雪暗示于她的……
眼见着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望,上官翎雪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能够稍微松一松了,只是,她知道,光凭抱琴的这几句话,还不能完全让自己置身事外,所以,须臾的斟酌之后,上官翎雪便像任何一个真正不知情的人一般,痛苦的问道,“抱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以沫远远望着她装出的这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心中只觉可笑的紧。那跪在地上的抱琴,却蓦地劈手指向她,“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抱琴望了望上官翎雪,又望了望那高高在上、眉眼冷峻的一国之君,恨声开口,“一直以来,陛下都与我们娘娘两情相悦,虽然宫中妃嫔众多,但陛下最宠爱的,却只有我们娘娘一人……”
像是因着婢女的话所感,上官翎雪不由痴痴的望向宇文熠城,一双原本就盈满泪意的明眸,此时此刻,晶莹的泪水,更是止不住一般的滚落出来,毫不遮掩的脉脉情愫中,却又带着无以言说的凄楚与委屈一般,只叫人的心瓣,都不由的怜惜起来……宇文熠城原本还因为抱琴对夏以沫的大不敬而目中一厉,此刻,当触到上官翎雪含泪望着她的一双明眸之时,心底却也是不由的微微一软,想到过去几年间,两人的相处,竟仿若隔世一般。
他一向知道,后宫之中,惟有雨露均沾,方能制衡,方能长久,是以,那个时候,即便他心底认定上官翎雪是他最宠爱的女子,却也从来没有过于冷落其他妃嫔……而他也知道,这个女子一向是善解人意,懂进退识大体,所以,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宠幸别的女人,有一分一毫的不满,更不会做出些争风吃醋的妒妇行径……他一直觉得,她是最懂他的人,也是他最需要的那个女人……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之间,再也不似从前一般亲密了呢?
宇文熠城下意识的望向殿中那个一袭月白衣衫的女子……她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原本也怔怔的落在他与上官翎雪的身上,蓦地触到他射过来的目光之时,却是猛然将头扭向了一旁,如同厌恶一般,避开他的视线……宇文熠城心中瞬时一紧。想要走到她身边的一个念头,就那样生生的断在脑海深处,一双垂在身侧的大掌,却是无意识的紧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毕露。
上官翎雪原本因为他望着自己之时,眼中那难掩的一抹动容,而心中一喜,却突见他不知怎的,突然就将一双眼睛转向了夏以沫,尤其是他看着她的那种眼光……像是轻怜蜜爱,又像是痛恨;像是恨不能将她揉进怀中珍而重之,又像是恨不能将她毫不留情的捏碎在掌心……他望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是那样的矛盾,又是那样的激烈,就仿佛她是他所有的心绪一般……他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她……或者看过任何其他的一个女子……他待那个女人,终究是不用的吧?
夏以沫……
明眸深处碾过一抹刻骨怨毒,上官翎雪死死握着指尖,隐忍着心底对那名唤夏以沫的女子,翻涌的恨意。
各人心念,都只不过在一瞬之间,抱琴话音既落,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却也是随着自家主子的视线,恨恨射向那个令她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的女子身上,咬牙切齿的接着先前的话头,续道——“……但自从越妃娘娘进宫之后,陛下你待我们娘娘就变了……这位越妃娘娘处处针对我们娘娘,几次三番的害得我们娘娘受伤,但俪妃娘娘却始终顾念她是陛下您的妃嫔,从不与她计较……可是,越妃娘娘她呢?她明知陛下宠爱俪妃娘娘,不愿见到后宫争斗不断,但她丝毫不考虑陛下您的感受,只变本加厉的,一次又一次的离间陛下您与我们娘娘的感情,令陛下您不仅冷落了我们娘娘,也冷落了这宫中的其他妃嫔……”
她每说一句,宇文熠城的脸色,便越沉一分,原来落在夏以沫身上的灼灼视线,终化为一片冰冷。
他何尝不知道,这抱琴乃是故意挑拨他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可是,她说的也并无道理……那个女人,她从来不曾顾虑过他的感受……夏以沫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刻,他落在她身上刺骨寒意,心中就是不由的微微一颤……可是,旋即却是一凉……不过是一个丫鬟的三言两语,竟让他对她动了怒吗?抱琴说,她离间他与上官翎雪之间的感情,但他与她之间的感情呢?是否也如此的不堪一击呢?
这样的形势,却是上官翎雪乐见其成的,心底碾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女子向着一旁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便听那抱琴继续道,“……在这宫里,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就是越妃娘娘……可越妃娘娘呢?她又何曾一心一意的对待过陛下您呢?一开始是朔安国的废帝司徒陵轩,后来是和妃娘娘的兄长阮大将军,如今就连陛下您的亲侄儿睿王殿下,越妃娘娘她都不放过,竟与他有了私情……”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婢……”
柔香蓦地出声将她打了断,她原本就因着这抱琴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辞而气的咬牙,眼见着她竟还敢提到睿王殿下,心中更是恨极,厉声道,“……你竟还敢提睿王殿下的事情!若不是你与你家主子合谋,我们小姐又怎么会被陷害与睿王殿下有私?……现在,你却还有脸在这里贼喊捉贼,难道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将你们主仆谋害睿王殿下与我们小姐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若不是碍于宇文熠城,这一刻,柔香真的恨不能上前将这抱琴的嘴给撕了……哪知那抱琴也毫不示弱,豁出去一般冷笑道,“是,是我伪造的信笺,邀约睿王殿下与越妃娘娘相见,又能怎样?若不是他二人之间,果真有私情的话,大可以对那封信视而不见……若是他们当日没有在流觞亭私会的话,又怎么会有后来捉奸在床的事情呢?……说到底,还是越妃娘娘不知检点,背着陛下与旁的男人有了私情……”
话音未落,柔香已是蓦地扬手,一个巴掌,重重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