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底已多多少少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听到从那赵大夫的口中,吐出这样四个字来,夏以沫伫立在榻前的一副身子,还是不由的晃了晃。
一旁的柔香,赶忙扶住了她,“小姐……”
“我没事……”
沉了沉心绪,夏以沫低声道。
眼前还是阵阵发虚,可是,她不能倒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赵大夫可知……”
喉中发苦,抑住心头翻涌的阵阵悲凉,夏以沫缓声开口问道,“阿轩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老者沉吟了片刻,道,“依老朽看,这位公子身上的毒,已中了三月有余……”
三月有余……舌底压着苦涩,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夏以沫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这一刹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般……
一旁的翠微,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脱口而出道,“三个月前?……那个时候,我们岂不是还在……”
几乎冲到舌尖的“离国”二字,被电光火石般闪过她脑海的一个念头,硬生生截了住。
“小姐……”
小丫鬟惊疑不定的望向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是呀,即便迟钝如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较之她,柔香却更为冷静,“不知我家公子中的是什么毒?”
便听那赵大夫道,“如果老朽没有验错的话,这位公子身上所中的,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唤作,烟花三月……”
烟花三月,多么动听的名字……却是如斯残忍,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夏以沫渐渐冷静下来,问道,“可有解毒的法子?”
那赵大夫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恕老朽才疏学浅……这种毒,老朽也只是在典籍中见过,原以为失传已久……只怕如今这个世上,能解这种毒的,也就只有下毒之人了吧……”
夏以沫不由的望向榻上人事不省的司徒陵轩。许久,轻声问道,“若是找不到解药,阿轩还能够活多久?”
老者面上浮现不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也就在这一两日的时间了……”
一刹那间,夏以沫只觉耳畔嗡嗡作响,那赵大夫方才说的话,她似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心底荒芜,似一瞬间被人将魂魄抽了去,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地,眼前望去,仿佛星星点点,一片模糊的影子。
一旁的柔香,不动声色的将她轻轻扶了住。
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翠微,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般,“一两日的时间?怎么可能?赵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公子……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公子……”
小丫鬟激动的扯住老者的衣袖,就仿佛溺水之人拼命的想要抓住一块浮木般,绝望而又迫切。
那赵大夫脸上也不由的显出悲悯之色,叹声道,“不是老朽不想救这位公子,实在是老朽自己也能力有限……”
又是一声长叹,“眼下老朽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的压制住这位公子体内的毒,进一步发作罢了……”
望望被自己扯住了衣袖一脸无奈的老者,又望了望自家的小姐,小丫鬟最终也只能松了手,一双眼睛,却是早已红的不成样子。
许久,夏以沫略带嘶哑的嗓音,方才响起,“麻烦赵大夫开方子吧。”
躺在榻上的男子犹在昏迷,不知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副药……”
老者将开好的药方,递了过去,“最多也只能保这位公子十日的平安……十日一过,若是还没有解药的话,只怕这位公子,即便大罗神仙在世,也是难救……”
语毕,长叹一声,连诊金都未收,便即告辞而去。
“小姐,现在怎么办?”
小丫鬟早已语声哽咽,眼眶通红,“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公子他……”
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下去,大滴的泪水,从眼底滚出来,又唯恐自家小姐看了她这幅模样,会更难受,只得赶忙偏过头去,压抑着哭声。
夏以沫却怔怔的,神思恍惚,仿佛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方道,“翠微,你先去熬药吧……”
望着榻上仍旧沉睡的男子,又过了许久,夏以沫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嗓音,回响在沉寂如坟墓的房间里,“柔香,你先前说,谷风他们也住在这家客栈里……”
顿了顿,“你去找他……就说我想见他……”
做出这样决定的女子,清丽脸容上,已不见什么凄惨软弱的神色,只眸中仍有些湿意,定定的瞧着躺在榻上的男子,莹白的手指,覆上男人冰凉的大掌,也不管他能不能感觉到,她只是那样轻轻的握着他的手,仿佛只要她不松开,他就不会离她而去一般。
一旁的柔香,目中也是不由的一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声道,“是。”
转身出了房门。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完全黑透,客栈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却终也照不透人心底的荒芜与阴霾。
静夜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