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阮元风从未希冀过,会从面前的女子口中吐出丝毫他曾期许过的答案,但当真听得她这样说,只将他的帮忙,当成一种对彼此有利的交易关系之时,他的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掠过一丝失落。
但这样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抹了去。
男人只淡淡道了一个字,“好。”
无论她是因何要他帮她,他都会答应。无论是为着迎霜,还是单单为着她的请求。
听得他的应承,夏以沫真心一笑,“多谢。”
顿了顿,“只是,还要烦请阮将军多帮忙带一个人……”
阮元风心中一动,“夏姑娘说的可是身在天牢的司徒陵轩?”
眼底浮起一抹苦涩,夏以沫笑了笑,“若只是我一个人离宫的话,我也不会来求阮将军……阿轩他……如果我要走的话,一定是得跟阿轩一起走的,我不能让他再继续留在天牢里……”
阮元风心中却又是一动,忍不住问道,“然后呢?夏姑娘是打算,出了离国之后,再与司徒国主重续前缘吗?”
话出口,便即后悔。阮元风紧紧抿着唇,刹那间甚至不敢去看对面女子的反应。他自问问出这句话之时,心中并无半分的杂念,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知晓她的打算,可是,当这样的言辞出口之后,他却陡然醒觉自己原是如此的卑劣……对那个她想要与之携手离开的男子,他竟不知不觉的起了妒忌或者羡慕的情绪吗?
即便不看她,阮元风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方才的这番话,女子蓦然望向他之时的错愕。
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由的紧握成拳,阮元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对面的女子涩声笑了笑,“阮将军是觉得如今的夏以沫,已经配不上阿轩,所以才有此一问的吧?”
阮元风未料到她竟会如此误会他话中的意思,墨眸落向女子唇边强撑的微苦笑意,心,便微微一疼,语声亦不自觉的放轻,“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欲待解释,夏以沫却低声截断了他的话头,“你说得对,如今的我,的确配不上阿轩……”
顿了顿,浮在唇角的那一抹浅笑,却仿佛更淡,像是笼在茫茫薄雾里的一星点模糊的印子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再也寻不着。
阮元风心中不知为何,只觉一揪。半响,方道,“若司徒国主是真心喜欢夏姑娘的话,他必不会介意姑娘你另嫁他人之事……“
语声一顿,男人将含在唇边,几乎冲出口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想告诉她,若他是那司徒陵轩的话,他必不会介意她是否嫁过别的男子,只要从今以后,他与她在一起就可以了……
但这样的话,他终究是没法出口的。于他自己,抑或是于对面的女子而言,这样的话,他都注定没有立场,不是吗?
只是,看的这样清,那压抑在阮元风心底的一股莫名的郁郁之感,却并没有丝毫的消减,反倒越发的沉重起来。
听得他的话,夏以沫却是一笑,“我并不是认为阿轩会嫌弃我……”
垂眸,遮去瞳底的湿意,“相反,我相信,阿轩会诚如阮将军所说,什么都不介意的与我重新在一起……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配不上他……”
女子语声极缓极轻,破碎如同水银,“我辜负他在先,我配不上他……”
她说的这样的平静,清丽如梨花初绽的脸容上,除了容色越发苍白了些之外,也瞧不出什么其他情绪来。
阮元风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埋藏在她平静面容下暗流汹涌的悲伤,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心,也便随之微微一疼。
许久,方才敛尽了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道,“昔日之事,本王也略知一二……”
顿了顿,平平语声,终究还是不由的染上了几分宽慰,“在那样的境况之下,夏姑娘也是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吗?夏以沫不知道。她甚至无法回想起当日她做此选择之时的心境……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想,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尽管事已至此,她仍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也当真是可笑……
所以,夏以沫只笑了笑。
阮元风却是心中难掩的一涩。思虑片刻,也只道,“夏姑娘所求的,本王一定尽力助你达成……”
他能为她做的,她想他为她做的,也惟有这一点吧?
意识到这一点,阮元风心底终是淡淡掠过一丝失落。
夏以沫却是真心感激于他,“阮将军,多谢……”
毕竟,若是想要与阿轩一起离开,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也惟有面前的阮元风了。只是,就算有阮元风出面,那个男人就真的会放他们离开吗?
夏以沫不确定。
顿了顿,“其实,我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也许到时候不需要劳烦阮将军你出马,宇文熠城也会放我离开的……”
那是她最希望的结果。
可是,如果那时,他真的那般轻易的放她走,她又会忍不住的失落吧?
多么矛盾。
事到如今,她仍是放不低他。
不过没关系。
给出的真心,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收得回,但她会一点一点的将那个男人,从她的心底抹去。天长日久,总有一天,她会将他放低。
如风过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