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翎雪平静的将她澄澈瞳底一刹那间,掠过的所有情绪,都尽收眼底,一张艳绝的脸容上,越发的不见什么情绪,只柔声开口道,“所以,我从来不敢奢求,陛下的身边,一生一世都只有我一个女子,因为,这本身就是痴人说梦,不可能实现的……”
痴人说梦。
夏以沫将这四个字,缓缓压在舌底,咀嚼了一遍,却只觉得奇苦无比。
难道她与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奢求,是她在痴人说梦吗?
不。
夏以沫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若两个人,真的彼此中意的话,眼里心底自然除了对方,便再也容不得其他人……”
夏以沫咬了咬唇,语声微顿,“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不可?”
她说的这样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一件诸如今天天气很好之类再显而易见的一件事情一样。
上官翎雪一字一句的听着,却如此的妒忌。
面前的女子,可以如此毫不掩饰的袒露自己最真实的心意;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求那个男人,不再迎娶别的女子;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所有被旁人听来大逆不道的话语……但她,她却做不到。
即便,她也曾经像她一样期待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美好的感情,但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甚至从来不曾敢于希冀过……也许,因为连她自己也清楚,这样的要求,太过荒谬……但自从面前的女子,这名唤夏以沫的女子出现之后,一切都似乎变得可能起来……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宇文熠城,像对待夏以沫一样,对待过一个女子,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为她做了太多太多从来不敢奢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眉眼陡然一戾,射向对面女子的一双明眸里,有隐隐杀机,蓦然腾起,但旋即,却被上官翎雪毫无痕迹的抹了去。再凝眸之时,只余一片若水的浮光。
“但若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的话,自然也会将他的利益,放在首位,不是吗?”
女子嗓音柔柔,如河畔细柳,被阵阵春风拂过,荡起丝丝的涟漪。
落在夏以沫耳畔,却像是一块千斤巨石,陡然砸进她的心底,震的她整个人都有些发麻发木。
她自然明白,那上官翎雪话中的意思,也明白她故意将这样的话,说给自己听的意图……可是,就算明白又能怎么样?就算明知面前的女子,是在迫着她接受宇文熠城纳阮迎霜为妃,又能怎么样?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将他的利益,放在首位。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但觉心头蓦然恍了恍。一时竟有些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所以,她真的别无选择吗?
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这一刻,不由的绞紧了衣襟。任由青葱似的指甲,狠狠掐在一片潮湿冰冷的掌心,亦不觉痛。
上官翎雪淡淡望着她渐次苍白的容色,眸底讳莫情绪,像是漫延的一场大火一样,迅速而浓烈的掠过。
对面的夏以沫,却忽而抬眸,望向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夏以沫就像是真正疑惑一样,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希望我劝宇文熠城娶那阮迎霜为妃呢?俪妃娘娘……”
上官翎雪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我不过是为陛下打算罢了……”
顿了顿,“陛下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沫儿妹妹,你可知陛下为着这个位置,付出了几多艰辛?你可知,这个位置,对他有多么重要?而如今,为着你,这一切都变得岌岌可危了……”
“且不论,两国交战,多少将士血染沙场,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上官翎雪继续道,“单是陛下这些日子以来,是如何为着这一场战争,殚精竭虑、日夜操劳的,想必沫儿妹妹你也一定看在眼里……”
女子没什么情绪的瞥了她一眼,“扪心自问,沫儿妹妹你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如此辛劳,最后还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断送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试问,若离国真的惨遭灭亡的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从女子口中轻描淡写的吐出的最后一句话,却像是陡然射中夏以沫的一支利箭,毫无阻隔的直抵她心底最深处而去,在那里重重撕裂开来一道道难掩的伤痕。
是呀,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呢?她如何忍心那个男人遭受如此的挫折和可能的国破身死呢?
单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已经让她心如刀割。
她做不到的。
夏以沫的心,重重沉了下去。一刹那间,悲哀若水,层层漫上来,几欲将她淹没。
上官翎雪静静的凝视着她。
没有再说什么。
已不需要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