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女子,明艳脸容上,带着些微的困惑之色,语气却极为认真。
宇文熠城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知怎的,就动了动,就像是陡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坠着,往下沉落一般。
夏以沫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抬眸,望向他。
她说,若是她果真喜欢的人,她定是不愿同别的女子分享,可是,面前的男人,在她之前,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妃嫔,她并非唯一的一个,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对他,她本不该奢求的。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对,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切,他对她不顾性命的相护,他对她的椒房专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由的起了贪恋之心,让她甚至开始期待,他的生命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夏以沫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危险?只是,她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期待之中。
感情一事,当真是叫人全无奈何。
宇文熠城静静的凝视着她。一双濯黑的眼瞳,映着房内摇曳的烛火,似有极幽深的幢幢流光,在眸底一掠而过般。
他就那样望着她,讳莫瞳色,像是要望到她的眼底一样。
“夏以沫……”
男人突然出声唤她,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转瞬敛去了瞳底先前所有的锐利光芒,惟余一片好整以暇的戏谑般,“你已经喜欢我,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吗?”
被陡然之间,戳中心事的夏以沫,一张脸,瞬时热了热。
宇文熠城一双秋水桃花般的眉眼,悠悠瞥了瞥她,薄唇轻启,漫不经心的道,“孤现在倒有些好奇了,如果有朝一日,孤再迎别的女子进宫的话,你要怎么样?”
状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夏以沫面色白了白。衬得她原本就雪白的一张脸容,越发的清透。
“我能怎么样?”
夏以沫忍不住冷冷一笑,“恭喜陛下再得佳人?”
心中一苦,夏以沫转身即走。
纤细的皓腕,却被宇文熠城凉薄的指尖,一把扯了住,“孤只是随便说说,你就气成这样……”
男人好笑一般瞪着她,眼角眉梢,仿若真的不过是随口跟她玩笑,故意逗她一般。
夏以沫噎了一下,想半天,沮丧的把头转向了一旁,“若真有那么一天……”
女子语声一顿,半响,方缓缓出声道,“宇文熠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转眸,望住近在咫尺的男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宇文熠城,我会离开你的……”
说这话的女子,语声极静,神情亦极静,就像是漫长冬夜里,不知何时轻轻飘落的一场细雪般,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已铺满了地面,映着遥远天际的一袭清冷月光,幽幽凉意,沁骨入髓。
宇文熠城带笑的神色一僵,冷峻的眸子瞬间腾出怒色,却在对面的女子察觉之前,迅速敛了去。
男人凉薄指尖,勾起女子微转的臻首,迫着她拧回头来,望着他,一张削薄的唇,却是轻启,徐徐吐出几个字来,“夏以沫,孤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这话的宇文熠城,语声极轻极柔,看似温柔软语,字里行间却仿佛藏着锐利的刀锋,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割得鲜血淋漓。
夏以沫一时不明白,男人话中说的“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里的“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是他不会再迎娶别的女子进宫?还是不会让她离开他?
夏以沫有些茫然。
对面的男人,却不再给她多想的机会,头一低,凉薄的唇瓣,已准确的贴向她的唇,温柔诱哄,霸道索取,将他清冽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笼罩住她。
他抱得她那样的紧。有一刹那,夏以沫甚至都不能呼吸。
他却执拗的不肯放开她。那样强而有力的怀抱,牢牢的禁锢住她,就像是在这一刹那,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让她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与他融为一体,再也休想逃离一般。
夏以沫不知道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一刻怎么了,被他紧紧抱住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熟悉的情潮,在两个人之间缓缓流淌,刹那点燃。
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浮光蔼蔼的床幔上,映出一副缱绻美好的画面。
那样近。
夜色深沉。
……
已是腊月。隆冬时节,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一冷,夏以沫就恨不能将自己钉在火炉边,兼且不离手的抱着一个汤婆子,更别说是踏出房门了。
今日,若不是方解了禁足不多时日的顾绣如来邀她踏雪赏梅,夏以沫大抵是要窝在缀锦阁里一天了。
其实,真的出了来,天气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寒冷。昨夜的一场落雪,将硬实的地面,厚厚铺了一层,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倒也十分的好听。
夏以沫一时兴起,越发踩得起劲。
一旁的顾绣如含笑的望着她,“本宫有时候觉得,沫儿妹妹你真不似这宫里的人……”
夏以沫正自顾自的玩得高兴,乍听到女子这没头没脑般的一句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啊?”了一声。
一抬眼之间,却见远处,红梅白雪之间,一男一女,遥遥向此处走来。
一袭玄色衣衫的男人,身姿秀拔,走在皑皑白雪之间,就像是自九天而来的高贵神祗一般,叫人心悸……而他身畔,红衣裹身的娇俏女子,却是面容艳丽,眉眼含情,毫不掩饰的定在男人的身上……远远望去,男才女貌,真真如一对天造地设般的璧人。
正是宇文熠城,以及那褚良国的安平郡主阮迎霜。
有一刹那,夏以沫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所以,她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儿,像是试图要看得清楚些一般。
“怎么了?”
女子突如其来的沉默,令身旁的顾绣如一时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待看清远处徜徉白雪红梅之间的一男一女之时,女子清润的一双明眸里,亦是不由的闪了闪。
夏以沫仿似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双眼睛,如钉在了远处。
只见,那红衣的女子,走着走着,似乎被绊了一下,她身旁的男人,瞬时长臂一揽,将她牢牢扶了住……女子似难掩感激的,向着他嫣然一笑,朱唇微启,因离着较远,夏以沫也听不到她说些什么。
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望着,她白皙的玉手,就那样亲昵的搭在宇文熠城的手臂上,如同挽着他一般……而那个男人,却任由她这样做,没有挣脱,没有拒绝……白的耀眼的积雪,衬着天上一轮白色日头,映在夏以沫眼中,有涩涩的疼痛,刺得她眼角都是一酸。
“这褚良国的安平郡主,这么快就缠上了陛下……”
平地里,瑜贵人娇滴滴的嗓音,突然掠了进来。
夏以沫没有回头,他们却已走到了她的身旁。除了瑜贵人之外,还有向婉儿,及上官翎雪。
瑜贵人望了望她,嫣红唇瓣,忽而一笑,难掩的幸灾乐祸,“听闻这位阮姑娘,当初是沫儿妹妹你带回宫的……这算不算引狼入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