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准踏进地牢半步……”
守在地牢入口的重重侍卫,尽职尽责的将夏以沫拦了住,“娘娘请回吧……”
“让开……”
不顾阻拦,夏以沫就要往里闯。
“如果娘娘一意孤行的话,就休怪属下们无礼……”
长剑如虹,横在夏以沫的面前,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的脸容上,毫无转圜的余地。
夏以沫却只淡淡瞥了一眼那泛着寒光的锋锐利刃,一句话也不说,就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拦在她面前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并不敢真的伤了她,只能下意识的向后退着。
眼见着她越来越接近地牢的入口,半将她围住的一名侍卫,却突然发难,手中一柄长枪,直向夏以沫脚下刺去……电光火石之间,夏以沫但觉腕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蓦地拽着她退后了几步,避开了那名侍卫的袭击……惊魂未定,夏以沫下意识的望向在这危急关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自知逾越的谷风,却蓦地松开了抓在她皓腕上的手势,并且整个人都是立刻往后一退,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娘娘,你没事儿吧?”
男人嗓音清冷,语声之中带着他素有的恭谨与生硬。
夏以沫摇了摇头,“我没事……”
确定她无恙之后,男人锐眸如剑,却是蓦地射向方才那个贸然出手的年轻侍卫:
“陛下严令,不准伤到娘娘半分,将他带下去……”
立刻有人向前,将那早已吓呆了的年轻侍卫半架半拖的带了下去。
蓦地听到宇文熠城的名字,夏以沫心头突然有些复杂。
“娘娘,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谷风恭谨的向着她行了一礼,“属下送您回宫吧……”
夏以沫望向他,“我要见阿轩……”
“陛下有令,娘娘您暂时不能与司徒国主见面……”
面无表情的影卫长,嗓音冷硬如旧,“还请娘娘您耐心等候……”
“耐心等候?”
夏以沫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忽而苍凉一笑,“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他要让我等到阿轩因为时疫而命丧的那一天吗?”
听到从女子口中吐出“时疫”二字,谷风眸底锐芒,瞬时深了深,敛去了,又惟剩一片不通人情:
“娘娘既然知道,司徒国主如今身染瘟疫,更应该明白,眼下并不是与他相见的好时机……”
从他的口中,再次确认了司徒陵轩染上时疫这件事,夏以沫沉坠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仿似向着那无尽的深渊,又滑了几分,触目望去,一片黑暗。
“阿轩他现在怎么样?”
许久,夏以沫方才敢问出这一句话来。
面前女子,在这一刹那清丽脸容上的凄惶神情,令谷风素来冷硬的一颗心,都仿佛不受控制的一疼,但旋即,男人便抹去了这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语声平平,“陛下已经命太医来为司徒国主诊治了……娘娘尽可以放心……”
听到那个男人并没有任凭司徒陵轩自生自灭,而是找了太医来替他诊治,夏以沫心中不由一动。
“可有进展吗?”
抹去了那个男人在心底搅起的丝丝波澜,夏以沫开口问道。眼下,她最应该关心,也是唯一应该关心的,惟有阿轩的安危。
望着女子在问到这一句话之时,清丽脸容上不自禁的浮起的种种期待与害怕,谷风突然有些不忍,只能道:
“司徒国主暂时并无生命之忧……”
所有悬在半空之中的期待,因为男人的回答,瞬时一坠。
“暂时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这一份‘暂时’,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夏以沫惶惶不知所依,“我听说,凡是染上这种瘟疫的人,多则半月,少则数天,就会失救而亡……阿轩又能撑到几时呢?……”
一念及此,夏以沫但觉心头剧痛,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般,拧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娘娘……”
张了张嘴,谷风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又该如何宽慰面前的女子呢?
况且,他很清楚,眼下所有的安慰,对这个女子而言,都无疑是虚妄且苍白的。
他不想给她任何虚假的希望。
夏以沫也不需要任何虚假的希望。
“谷大哥,我想见一见阿轩……”
抬眸,夏以沫望向对面的男人。说这话的她,嗓音很轻,却是异常坚定,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这样的女子,让谷风不忍拒绝。
却不能不拒绝。
“娘娘,陛下有令,在司徒国主身子痊愈之前,您不能踏进地牢半步……”
男人语声一顿,“陛下这样做,也是为娘娘您的安危着想,还请娘娘体谅陛下的一番苦心……”
为她的安危着想吗?夏以沫心头恍了恍。可是,就算那个男人真的是为她着想,又能怎么样?眼下,比起她自己的安危,她更想要司徒陵轩的平安……“我不会有事的……”
夏以沫缓缓望向对面的男人,轻浅嗓音,惟剩茫茫乞求与无助,“谷大哥,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眼阿轩吧……”
明知自己应该不为所动,但这一刹那,当面前的女子,这样望着他之时,谷风还是不由的犹豫了。
宇文熠城一把清冽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蓦地响起:
“夏以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吗?”
随着这熟悉的声线的响起,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影,也缓缓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融融日光下,宇文熠城背光而立,夏以沫看不到,此时此刻他一张俊颜上,是怎样的情绪,惟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本能的一跳,如刹那间乱了频率的琴弦,漫开丝丝混乱的杂音。
周遭的所有人,都已纷纷跪下,迎接这一国之君的驾临。
黑压压的跪倒的人群之中,惟有夏以沫直直的站在那儿,与那个坦然接受所有人跪拜的男人,遥遥对视。
明明不过数步之遥,这一刹那,两个人却仿若远隔千山万水,用尽一生,也难以走到彼此的身边一般。
他的出现,让夏以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熠城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径直掠过人群,向她走去。
眼见着他越来越近,夏以沫但觉整副身子,也都越来越僵,她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迫着自己的双脚钉在原地,而不是夏以沫的随着他的迫近而后退。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形,将背后璀璨日光,全然挡了住,惟遮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笼罩在她的瞳底,令她澄澈透亮的眼眸,此时此刻,只能被他毓秀挺拔的身姿,完全占满;令她眼里,此时此刻,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只能容下他一个人……“为什么不告诉我,阿轩染上了瘟疫这件事?……”
掩住心底莫名的紧张,夏以沫嗓音干涩,开口问道。只是,说这话的她,却甚至不曾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
听得她张口就是这样的一句质问,而且是为着别的男人,宇文熠城朗俊的眉目,不满的皱了皱。
“孤之所以瞒住你,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男人语声清冽,倒是毫不掩饰的坦然。
“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眼瞧着他这样的理直气壮,夏以沫也不由的来了气,一把活泼泼的嗓音,被咬的极清脆。
宇文熠城却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兴师问罪般的模样,“既然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就跟孤回去吧……”
说这话的男人,语意稀松平常的就像是一对夫妻,晚饭后携手逛完超市,买到了要买的东西之后,男人对女人说“我们回家吧”一样自然……不,眼前的宇文熠城,一把寡淡的嗓音,却自有一番不容拒绝的气度与威严……他怎么能够如此不要脸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夏以沫几乎气结。
“我不回去……”
夏以沫咬了咬牙,“我要进地牢去见阿轩……”
男人眼皮轻抬,瞥了她一眼,“夏以沫,你知不知道,司徒陵轩现在染的是瘟疫……难道你就这么想被他传染吗?……”
夏以沫何尝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相见司徒陵轩的念头。
“我不怕……”
女子柔软的唇瓣,微微轻启,吐出三个字来。
“你怕不怕,孤不管……”
宇文熠城语声闲闲,“但这个时候,孤绝对不会允许你去见他……孤不能让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