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太过危险。
夏以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与这个男人待得时间久了吗?
这些日子的缠绵与缱绻,真的令她迷了心智吗?令她都几乎忘了,除了她之外,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还有别的妃嫔。
她从来都不是唯一的一个。
心中涩然了须臾,夏以沫拧过头去,不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男人修长的手指,却掐着她小巧的下颚,将她一张俏脸强扭了回来,“吃醋了?”
男人清冽的嗓音,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吹拂在夏以沫耳畔,像是被一根羽毛轻巧的搔过。
夏以沫自是全盘否认,“谁吃醋了?宇文熠城,你少自作多情……我巴不得你赶快去陪你那些妻妻妾妾呢……”
宇文熠城却是一派从容淡定,理直气壮,“孤只要你……”
四个字,像是孤山堆雪一般,落在夏以沫的心头,凉悠悠的,却烧的人骨血都是一烫。
窗外月色阑珊,橙花摇曳,飘渺的像一幅画。
甫踏进永和宫的大门,夏以沫已经感觉到,那射在她身上的各色眼光,有多少敌意。
她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走上前去,循例向那端坐在主位上的纪昕兰行了一礼,然后,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不知皇后娘娘宣召夏以沫有何贵干?”
哪知那纪昕兰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向婉儿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冷哼出声,“你居然好意思问有何贵干?夏以沫,你现在既已身为陛下的侍妾,难道还一点规矩都不懂吗?难道你不知道这后宫的妃嫔,每日一早就要来永和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吗?……”
一连串的诘问,噼里啪啦的砸在夏以沫的头上,那向婉儿犹觉得不解气一般,嗓音越发的尖锐,“还是你仗着陛下这些日子的专宠,就可以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夏以沫一字一句的听着,唇角甚至始终挂着抹没什么情绪的浅笑。
话说今天一大早,宇文熠城前脚刚踏出缀锦阁,上朝去了,后脚就有太监来话,让她到永和宫走一趟……时间拿捏的还真是准啊……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专宠,终于不只这向婉儿一人沉不住气了。
倒也好,闲了这些日子,她也想看看这群人,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招来对付她。
所以,当那向婉儿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难兜头砸下来的时候,夏以沫也只是微笑的受着,并不急于插嘴。
果然,自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接过了那向婉儿的话头:
“婉妃姐姐,其实,这也不能怪沫儿妹妹……”
瑜贵人笑吟吟的开口,“毕竟,这大半个月来,陛下都只宿在缀锦阁里……想来沫儿妹妹她服侍陛下服侍极为的辛苦,一时之间,忘了向皇后娘娘请安这回事儿,也是有情可原的……”
那一句“想来沫儿妹妹她服饰陛下服侍的极为辛苦”,因糅合了女子既妒且不屑的语调,听起来倒有些酸溜溜的意味。
夏以沫端起桌上的青花斗彩海水云龙纹茶盅,闲闲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嗯,上好的碧螺春,茶色翠绿,入口清润,实是难得的良品。
她这样悠悠然的姿态,倒仿佛先前从向婉儿和那瑜贵人口中吐出的一连串的冷嘲热讽,都是在说别人一般,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上官翎雪眸色深了深。
对面的顾绣如,却是随之浅浅一笑。一双美目,水光流转,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瑜贵人瞥了一眼一旁的向婉儿,自不会放过这样煽风点火的机会,“听闻昨天夜里,婉妃姐姐你被噩梦惊扰,未得入眠,特意遣了宫人去缀锦阁请陛下……”
眼瞧着因她提及此事,那原本身光颈靓,一张面孔上的化妆红是红,白是白的向婉儿,一张明艳的面皮,瞬时有些发青,瑜贵人遂笑的更花枝招展起来,樱唇轻启,将未说完的半句话,送了出来:
“只可惜的是,陛下那时已经歇下了,最终也没有去咸福宫看望一下婉妃姐姐你……”
言语之间,似无限的为她唏嘘可怜。
向婉儿原本就为着这一件事,一宿都气的未能入睡,所以一大清早,就到了永和宫来,向纪昕兰诉苦,现在又当众被那瑜贵人提及这件事,此时此刻,当真是觉得遭受了极大的侮辱,瞪向夏以沫的一双明眸,更是如淬了火一般,恨不能将她给活生生的烧死。
“她就是个狐媚惑主的贱人……”
向婉儿恨恨骂道。一口银牙,都快被咬了碎。
那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听得她这样的粗话,精致的眉眼,似乎皱了皱,略略阻止道:
“婉妃妹妹……”
听她总算是开了尊口,向婉儿又是焦急,又是不忿,“皇后娘娘……”
未待得她继续说下去,顾绣如却忽而轻轻放下手中的汝窑天青石茶盅,漫不经心的将她未来得及开口的话,堵了回去,“大家同为陛下的嫔妃,平日里,陛下多宠爱些谁,冷落些谁,也都是看陛下自个的心情……况且,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这也算是公然的替那夏以沫出头了。
上官翎雪不动声色的隐去了唇边抹开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静静的端坐在一旁,如同事不关己一般,静观其变。
顾绣如的一番话,听在那向婉儿的耳中,自然是极为不甘心的。
“娴妃娘娘你真是好涵养……”
女子冷哼一声,“你也不想想,自从陛下立了这夏以沫为侍妾之后,陛下有多久没有踏进你宫门半步了……”
那向婉儿自问她这一番话,足够羞辱对面的女子了,一口气倒顺了些。
哪知顾绣如却倒仿佛比先前更加的淡然,“陛下若是到本宫的漱玉苑一坐,自是本宫的福分;但如果陛下不去,也只能怪绣如自个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后宫争宠,本就是各凭本事,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一番话,倒是让这偌大的永和宫,一时有些沉默下来。
夏以沫原本一直有若旁观一样的瞧着向婉儿等人蹦跶,此时,蓦地听到这顾绣如的一番话,心头亦是不由的动了动。
这些日子以来,那宇文熠城除了上朝之外,几乎时时与她腻在一起,令她不知不觉倒有些习惯了。
而习惯,是最最可怕的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