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刹那,她甚至以为自己还是在睡梦之中。否则,她怎么会一睁眼,就看到这个男人站在这儿呢?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待了多久?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夏以沫脑海之中,纷纷扰扰,却理不出个所以然。
那清贵如古希腊神祗一般的男人,却只淡淡瞥了一眼她震惊的模样,甚至没有多费心解释一句,他为什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抬起修长的双腿,向她床畔走去……夏以沫心里莫名的一紧。
她望着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施施然的向她走来。今日的他,着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人品俊挺非凡,猿臂蜂腰,修长高大,缓步慢行间尽是一派优雅贵气。
夏以沫却只觉悬在胸腔里的一颗心,越发跳的飞快。随着男人的不断迫近,她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那一颗心,慌乱而剧烈的跳动的阵阵轰鸣声。
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去。可是,身下的软床,却只有这么大,除了将一副身子紧紧贴在床头之外,她已经无路可退。
而男人高大身形,已经停在床畔。
即便隔着厚实的锦被,夏以沫似乎都能感觉到,从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压迫感,如此燥热,如此让人不安,将她硬生生的完全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将锦被几乎扯到脸颊,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只留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可纵使这样,夏以沫却还是莫名的觉得紧张,一双手,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纤细的手指,骨节发白,迎着光看去,那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
宇文熠城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她的窘迫,自顾自的坐在了床畔,温厚大掌,更是伸向了她的额头……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只是,男人的动作,却比她快的许多,在她尚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微带薄茧的掌心,已经贴向了她的额头……温暖而干燥的触感,瞬时由男人粗粝掌心,传递到夏以沫额头,酥酥麻麻一般。
夏以沫但觉原本就绷紧的一副身子,此刻更是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却不像是轻薄,温热掌心,贴在她额头上,倒像是在试温一样。
“你的烧,看来已经退了……”
收回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势,男人淡淡开口道。那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夏以沫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向不远之处的蝙蝠流云乌木桌。
夏以沫但觉心中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如此温柔呢?
她一定还在做梦。
夏以沫想要阖上眼睛,期待再睁开之时,眼前的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可是,在她还未来得及实行之前,那个男人,已经复又走到了她的床边,他的手中,尚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先前备下的药,现在温度刚好,你趁热喝吧……”
坐在床边,宇文熠城从手中端着的青花斗彩海水云龙纹药碗里,舀出一小勺墨色药汁,送到了她的唇边……夏以沫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自然的做这一系列事情,一张淡粉的唇,惊的几乎合不上。
男人却顺势将手中的汤药,送进了她的嘴里。
苦涩药汁,瞬时溢满整个口腔,夏以沫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弥漫在喉咙里的苦涩滋味,刺得夏以沫整张小脸都是一皱,本能的出声道,“好苦……”
“良药苦口……”
宇文熠城却仿佛不为所动,一把清冽的嗓音,漫不经心一般,“孤已经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雪花嘉应子,药喝完了之后,你可以吃两颗……”
说话间,男人修长手指,又盛起一勺汤药,送到了女子唇边。
夏以沫却突然惊悚的望住他。
好吧,她承认,她完全被他吓着了。
从她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起,她整个人就陷入这种惊悚之中,及至后来,触碰她额头试温的大掌,亲手送到她唇边的汤药,还有贴心的为她准备的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蜜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眼下为她做的吗?
为什么,她一觉醒来,面前的男人,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画风完全不对,好吗?
夏以沫完全懵了。
“宇文熠城……”
许久,夏以沫方才寻回一点点理智,脱口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面对她的大惊小怪,男人却仿佛全然不为所动,一张薄唇,只轻巧的吹了吹勺里的汤药,仍旧自顾自的送到她的唇边,“喝药吧……”
夏以沫不能置信的望着他。面前的男人,一张俊朗的脸容,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就仿佛他此时此刻,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一般。
夏以沫完全不知所措,只能赌气一般,开口道,“我不喝……”
顿了顿,“宇文熠城,这药里……你该不会是放了毒药吧?……”
要不然,一向冷酷而又残忍的他,怎么会突然之间,这样殷勤的伺候她喝药呢?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夏以沫愤愤的想。
宇文熠城淡淡瞥了一眼她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夏以沫,孤想要你的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下毒?孤用不着这么麻烦……”
夏以沫想了想……也是,诚如他所说,他若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真的容易过捏死一只蚂蚁……只是,在他的心目之中,她的性命,大抵还不如一只蝼蚁轻贱吧?
一念及此,夏以沫心中忽而有些说不清的刺痛。
“是呀……”
夏以沫不由的冷笑一声,“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离国皇帝,若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自然无需亲自动手,这么麻烦……”
面对她的嘲讽,男人却一点也不着恼,一张朗俊的面容,仍旧平淡若秋水一般,不见任何的喜怒,“你既然知道,就乖乖的喝药吧……”
夏以沫但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前的这个男人,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啦,她这样的惹怒他,他居然丝毫不生气?
望着那张俊美的如古希腊神祗一般的面容,夏以沫忽而很想伸出手去,揪揪他的面皮,看看上面是否贴着一张人皮面具,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的他……否则,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了。
念头一起,夏以沫顿觉指尖痒痒的,这一刹那,她真的很有冲动一试。
而男人修长手指擎着的小小药勺,已经递到了她的唇边……夏以沫垂眸瞅了瞅那黑乎乎的药汁,又抬眼望了望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男人,心头忽然一阵火起,赌气开口道,“我不喝……”
顺势头一拧,避开了男人那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俊脸。她才不想见到他呢。
宇文熠城却只淡淡瞥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勺子,放回了药碗里,“你确定不喝,是吗?”
修长手指,一边漫不经心的搅了搅碗里浓稠的药汁,男人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夏以沫,难不成你想让孤喂你?……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