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她这话,那瑜贵人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俪妃姐姐,你都听到了吧?人家夏姑娘,根本就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更不屑跟咱们称姐道妹呢……”
被她这样一说,一旁的上官翎雪,似乎更显尴尬了些,一双明眸,不由垂了垂,依稀可见,那浓密而卷长的睫毛,止不住的微微轻颤,如同被雨水打湿了的蝴蝶羽翼,叫人心瓣儿都仿佛怜惜起来……“陛下虽然尚未对夏姑娘你封以位份……”
一直矜持着未开口的纪昕兰,此时缓缓出声,“但你既然已得陛下的宠幸,就算是这后宫里的人儿了,所以,后宫里的规矩,不可不知……”
女子向着侍候在一旁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孙嬷嬷……”
那被称为“孙嬷嬷”的年老宫女,恭谨的行了一礼,“是……”
然后转向了夏以沫,“夏姑娘,老奴现在就将这后宫里妃嫔们日常行为举止,需要知道的所有规矩,都教导给你……请跪下吧……”
不知是否在宫里待得久了,这孙嬷嬷一双浑浊的眼睛,也不由的淬了阴森之气,此时此刻,凉悠悠的瞅在夏以沫身上,倒有些瘆人。
夏以沫却直直站在那儿,完全没有跪下听她废话的意愿。
“夏姑娘,请跪下……”
眼见着她一动未动,那孙嬷嬷言辞更厉了些。
“请问孙嬷嬷……”
夏以沫倒是淡淡的,“你要说的那些规矩,是教导后宫嫔妃日常言行举止的,是吗?”
“没错,这是老奴的职责所在……”
提起这个,那孙嬷嬷很显然十分的骄傲。连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容,都仿佛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
“可惜的是……”
夏以沫微微一笑,“我并非这后宫中的嫔妃……那宇文熠城并未对我封以位份,我便算不上这后宫里的妃嫔,所以,恕夏以沫不能跪下听你们教导那些所谓的规矩……”
就算经过了昨夜又能怎样?这并不代表她要听天由命,成为这后宫里悲惨女子中的一个。
那些规矩,还是留给那些心甘情愿的想要往这个火坑里跳的人听吧。她夏以沫,不需要。
偌大的永和宫,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
毕竟,眼前的女子,未被封以位份是事实,按理而言,她真的不能算是后宫中的妃嫔。
瞧着他们一个个无言以对的模样,夏以沫突然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不想与这群女人再纠缠下去,夏以沫打算告辞,只是,话未出口,耳畔却突然掠进一道极清冽的嗓音:
“孤现在就对你封以位份……”
男人慵懒而清贵的声线,如同融融积雪一般,在偌大的永和宫里,掀起丝丝凉意。
夏以沫心一沉。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周遭的其他女子,已是纷纷屈膝行礼,“给陛下请安……”
宇文熠城瞥了一眼那个在满室花团锦簇之中,遗世独立般直直站着的女子,什么也没有说,只径直掠过她的身边,往高位上走去。
纪昕兰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陛下方才说要对夏姑娘封以位份……”
纪昕兰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将夏姑娘封为什么呢?”
夏以沫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却是一如既往的俊容疏淡,“就从最低等的侍妾做起吧……”
一听这话,原本还绷着一脸妒忌的瑜贵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有些不屑,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望向夏以沫,“夏姑娘,你还不赶快谢恩?”
女子故意语声一顿,“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沫儿妹妹了……”
“恭喜沫儿妹妹……”
上官翎雪亦柔声开口道。
“我不愿意……”
夏以沫却突然出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全望向她。
夏以沫却仿若未察,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只是静静的凝视住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宇文熠城,我不想当你的侍妾……”
瑜贵人咯咯一笑,“陛下,看来沫儿妹妹是嫌这侍妾的位份,委屈了她呢……”
没想到,对她的讽刺,夏以沫照单全收:
“是呀……”
这毫不掩饰的、脆生生的两个字,就如同秋日的阳光,活泼泼铺洒在永和宫明黄琉璃瓦上,流光溢彩,生动而鲜活。
宇文熠城眼眸微微眯起,沉沉望向她。
眼见着这副情形,那瑜贵人心中嫉恨更甚,一张姣好的面容,却堆出丝丝甜笑,“听沫儿妹妹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陛下封你为贵妃,甚至……皇后娘娘吗?……”
果然,闻听此言,纪昕兰面色一变。瞥向夏以沫的一双明眸,瞬时更多了几分敌意。
“可惜的是……”
夏以沫唇角微弯,“就算给我皇后娘娘的宝座,我也不稀罕……”
宇文熠城冷眸一厉,有刀锋般的锐芒,一闪即逝。
瑜贵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讽刺出声,“那沫儿妹妹你还想要什么呢?”
“很简单……”
潋滟容色,夏以沫不再拐弯抹角,“我根本不想成为这宫里的任何一位妃嫔……侍妾也好,皇后娘娘也罢,我都不想要……”
入水珠玉般清脆的嗓音,泠泠洒落在偌大的宫殿里,余音渺渺,似久久回荡,不能平息。
一时之间,永和宫静谧无声,沉寂如同坟墓。
宇文熠城沉郁而阴森的嗓音,就在这一片默然之中,如同从无间地狱而来,“夏以沫,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嫣然一笑,夏以沫抬眸,迎向男人如冰冻三尺一般的视线,“宇文熠城,我不想嫁给你……”
说这话的女子,声音并不大,却是异常清晰。一字一句,从那柔软甜美的唇瓣里咬出,似还带着雨后橙花微微的清香,叫人心醉神迷,但那一个一个的字眼,却又偏偏如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一般,令人恨得牙痒痒、心戚戚……让宇文熠城恨不能立刻将她这不怕死的一张小嘴狠狠噙住,尽情蹂躏,直到她的唇齿之间,除了他的名字,除了那些娇柔婉转的呻吟之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触到他危险的瞳色,夏以沫忽而有些说不出的怕意。那样的目光,那些蕴藏在男人古潭般幽邃寒眸里的精光锐芒,令她不自觉的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夏以沫心口没出息的跳了跳。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却终究还是不由自主的垂了眼眸。
上官翎雪远远望着这一切,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从踏进永和宫起,并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只凝在那个名唤夏以沫的女子身上……无论其中有着怎样的情绪,他的双眸,都没有离开过她……他看不到自己。就连此时此刻,她这样的望着他,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夏以沫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上官翎雪心口瞬时一窒,一双如水的明眸,却是极快的闪过一抹灼灼恨意。
敛去了,女子柔声打着圆场,“沫儿妹妹说笑了……经过昨夜,你与陛下已有夫妻之实,怎么能够赌气说不嫁给陛下这样的话呢?……”
夏以沫将目光转向了她,澄澈清透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她,竟像是要望到她的心底一般。
上官翎雪被她这样瞅着,埋在胸膛里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沉了沉。
“我还以为,听到我不想嫁给宇文熠城这件事,俪妃娘娘你会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