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辛苦奔波的一天,一行人脸上都是浓浓的倦意,总算赶在闭营之前回到了营区。
马超内疚担心地挤到穆东面前说:“头儿,您先赶紧回屋吧,我这就去医帐请大夫……今天都怪我——”
穆东的左胳膊缠着一圈白布条,上头有斑斑的血迹,他温和地打断马超:“下次要小心,我知道你做事勤快,可也得讲究方法。”
“……都怪我,怪我……要不是我非得扛那么多椽子上梯,也不会——”马超紧张地搓着手掌,大脸盘上黑中透红,内疚已经溢出来了。
穆东用右手拍拍他兄弟的肩膀:“皮肉伤罢了,没多大的事,不用往心里去。”
说完微笑了一下他就匆匆往前走了,蒋锋随即跟上,这两天他们的关系越加融洽。
“头儿,记得回屋啊,我这就去医帐帮您请个大夫!”马超不放心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随即甩开步子朝医帐冲去。
穆东朝蒋锋关心地打听起沈季:“季哥儿的眼睛怎么样了?昨晚他来找我时,刚好我去副将那儿商量了一些事情,就没见着他。”
蒋锋微笑着回答:“已经能微微睁开一条缝了,不多时就能好的,大哥别担心。”
俩人正慢慢地朝营房走,忽然从前面拐角处急匆匆冲出来一个人,险些迎面撞上了穆东,后者赶紧一个侧身避开之后,才发现刚才满脸伤心欲绝跑过去的人是成大石,他显然没有认出蒋穆二人。
蒋锋眯起眼睛,狠狠地对着那人的背影射了枚锐利的眼刀子。
穆东瞧见了,皱着眉头不赞成地问:
“老三,你找了他麻烦?”他以为成大石刚才的冲撞和漠视是故意撒气发泄的。
蒋锋收回眼神,避重就轻地回答:“……暂时没有……”
“说实话!”穆东摆上了大哥的严肃脸孔。
“唔……我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就这两天吧。”蒋锋干脆老实承认了自己的行动。
对于军营中寻仇这套穆东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你想的是哪种路子?”
蒋锋摸摸鼻头,轻声回答:“……嗯、把他提溜过来,跟他玩一会儿就罢了……”
穆东断然拒绝:“这不妥,撤了吧,你是将官,滥用职权被人抓住了不好说话。”
“大哥放心,这事儿我包管办得漂亮,谁也查不出来!”蒋锋自信真诚地承诺,他从小的接受的训练原本就包括攻击、防卫、暗杀和伪装侦查,收拾个成大石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穆东再次摆手:“我知道你心疼季哥儿,我比你更心疼!可咱们不能这么做,季哥儿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所有欺负了他的人都得由我们来收拾,我穆东的兄弟没有这么窝囊、我也不允许你没有原则地护着他,这样那小子就不会懂得争取和上进了。”
顿了顿、看了看蒋锋明显听不进去的样子,穆东加重口气叮嘱:
“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季哥儿必须自己站稳脚跟!他已经用拳头教训过成大石了,此事就此揭过,你不要去找人麻烦,过两天医帐就会将他轰走的,大夫们眼睛毒着呢、定不会留下他——”
蒋锋不服不忿地打断:“大哥,那小季就这样白白被打了?”
“什么叫白白被打?他不也还手了、还得到教训了吗?要是个个跟他有过节的你都得找人麻烦,传出去季哥儿成什么人了?人哪里有不吃亏的!这事儿我不同意,你要是敢做以后别叫我大哥!”穆东说完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蒋锋之后就自行走远了。
蒋锋挫败地砸了一下拳头,可大舅哥的话他又不好当作没听见——没错,他已经想好了收拾成大石的法子,就等这两天晚上空出来就去找人麻烦。
早知道就第一时间先收拾了他再说……
唔……大哥刚才说在军营里动手不好,那要是等那小子出了营再去找他,不就行了?我就不信大哥还会关心这个人的下落……
蒋锋略微思考片刻就有了应对之策,拧着的眉头就此松开,决定再放过成大石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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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一天结束后,寝帐里又热闹起来了。
“栓子钱哥,我这里有松仁饼和花生酥,来尝一尝。”沈季从包袱里摸出两个油纸包、将零嘴儿拿出来分着吃,一天当中沈季最喜欢的就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集体大通铺的生活。
“拿来我尝尝。”王栓翘着二郎腿惬意地躺着,随意伸出手掌朝沈季晃晃,后者笑着将两样吃的都放进去一些。
钱显凑在微弱的油灯前苦读一本医术,也是抽空朝后边伸手扬了扬,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沈季在帐子里分发了一圈之后,就凑到钱显跟前,俩人碰头看同一本书,时不时讨论一番。王栓在一旁幽幽地哀叹:
“还看什么书啊?我看不进去,名单明儿就能贴出来,要是上面没有我……唉……”
沈季安慰之:“就算这儿不收留、咱们还是得学啊,捧的就是这个饭碗,学精些总是没错的。”
王栓又哀叹:“要是明儿我老子娘看着我扛着包袱回去……哎哟那场面我都不敢想啊……”
沈季想起大哥和三哥、以及一众朋友,也心有戚戚然附和:“大家都一样的,不过家人朋友念叨两句就应该没事了,往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呗。”
——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尽力了。
沈季心里其实也非常忐忑,如果明天真的被“请”走,他不仅是担心亲人们担心,更是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失落不舍:尽管只有短短一个月,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和在这里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