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沈季给吓了一大跳,心想至于么、就一副碗筷而已啊……排在后边的是跟着穆东的亲兵马超,他虽然不认识沈季,可看着这小子笑得和善开朗、长得白皙俊俏的模样,也愿意出声逗逗他:
“嗳赵胖头,你欺负新来的小子做什么?那木头凿的碗筷库房里一大堆,你留着来引火么?”
沈季回头、望着马超和孙志海不相上下的高大身形,和那豪爽阳刚的腔调,他就觉得这人心地不坏,可嘴上不好说什么,只得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赵胖头跟马超笑着对呛了几句之后,总算愿意抬手让沈季他们离开了。一共三个木桶,份量都不轻,沈季想尝试着一个人拎起两个,可惜雪天路滑,有些危险,要是把饭菜给倒了就要害得大家饿肚子。于是他和成大石商量:
“兄弟,不如我们这样吧,一起抬着这个最重的,完了这俩轻的一人提一个,你看看可以吗?”
周围的人多,成大石也保持着微笑,他爽快地点头了、大声说:“这样很好啊沈呆瓜,肯定摔不了的。”
马超听到了嘿嘿地笑,他感觉这小子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啊、怎么绰号叫呆瓜呢?
沈季有些尴尬、迅速招呼成大石抬好木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哥我要被你气死了!
伙房离帐篷还有一大段距离,沈季羡慕地望着周围的砖木屋子、坚固又挡风雨雪,可惜新来了太多学徒,只能临时搭起几个帐篷安置他们,这样的天儿,晚上指不定冻得什么样子啊。
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们的帐篷,门口一早就有探头探脑焦急盼望的身影了,沈季和成大石把木桶放下,饥肠辘辘的几人飞快把木桶打开,立即、有人欣喜有人失望:
“哎不是吧?就让我们吃这个啊?”
“哇真好,看这馒头多结实大个啊,还有炒白菜和土豆汤呢,真好!”
“唉~油星都见不着……”
沈季也有些失望,因为这跟家里或者仁济堂提供的饭菜都差得太远了,不过还好,份量倒是足的:约莫二两一个的杂粮馒头有大半桶,下面小半桶是炒白菜,另一边是小半桶的土豆汤,还冒着热气。
六个人默不作声,翻出了碗筷,开始就着汤菜啃馒头,沈季抱着馒头拼命啃、觉得这杂粮馒头实在是够韧劲的,幸好还有土豆汤可以喝,否则真是得噎死人了。
刚吃好午饭,王伟就过来了,先招呼人将木桶洗干净送回伙房去,而后就带着所有人去照顾伤兵。
“呐、这些都是勇士,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是为了守卫契国、守卫边疆才受的伤,我们必须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地照顾他们直至痊愈!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对伤兵不尊敬、或者不情愿照顾他们,我会立即上报师父,将这样的人送走,医帐里不收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王伟站在伤兵营门口,难得严肃认真地交代了一番。
进去以后,新来的学徒按照安排,分别负责给重伤不能自理的伤兵擦洗身体、收拾屋子、或者浆洗衣物。沈季和王栓抬着几大桶脏污带血的衣服,走到外边儿的一处水井旁边,开始打水、用力搓洗衣服。沈季只觉得井水怎么也冰凉刺骨了、十个指头都没有知觉了。
洗衣服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沈季,他一个人住的时间长了,家务活基本都会,王栓却一副笨拙生疏、用蛮力拉扯的模样,沈季担心他撕烂了衣服,连忙凑过去讲解了一番。王栓不好意思地憨笑:
“之前在家里,衣服都是我娘洗的,她说男人不应该把心思时间浪费在这些女人家的活计上……嗳小呆瓜你为什么洗衣服这么熟练啊?”
沈季蹲在冰天雪地的水井旁搓洗衣服,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爹娘都已经去世了,所以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不过这就是随手的事情,也谈不上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活计啊。”
王栓愣了一下、随即愧疚地道歉:“对不住啊,我就是那么一问……嗳你说得对,这就是平常的事情,男人女人做都无所谓的,咱们又不是那一等讲究的人家!”
等俩人顺利洗完那几大桶衣物后,简直都要直不起腰了,手指冻得通红、哆嗦着把衣物晾好,这样忙碌完之后,又到了饭点。沈季觉得累得出汗、里衣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却也只能干忍着。
晚饭还是杂粮馒头,配炒土豆和白菜汤!大家伙满带着期望揭开木桶时都乐了。沈季觉得饿得全身无力、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的,啃馒头的时候格外的高兴,连那白菜汤也喝了三碗下肚——三哥说过,伙房给的食物你不吃,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我才不要饿着肚子干活,嗯、再吃一个馒头吧!
成大石状似很关切好奇地问沈季:“你这么瘦小,吃这么快这么多能行吗?别急,馒头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的嘛!”
沈季这才抬头看了看众人,心说大家都这么吃的啊!不过被人当面这么一说,始终是尴尬的,沈季讪讪地把馒头放下,红着脸解释:
“我这才吃第二个呢,不算多……吧?嗯、主要是洗了大半天的衣物,实在太饿了……”
成大石惊诧地提高声音问:“不是吧?一个下午没见你,原来你竟然是去洗衣服了?哎那可是娘们家才干的活,哎哟,真是辛苦你了!来、别拘谨,再吃一个馒头吧,大家放心,我已经吃饱了,我这份给他吃吧!”
听了这话,有两个人开始哄笑。
沈季不想去接那个馒头、此时他突然觉得没有食欲了,很尴尬很不自在,不知该如何应对。王栓看不过去了,他虽然憨厚,可人的善意恶意却是分得清的,他一把将成大石手里的馒头接过来,没好气地说:
“小呆瓜他手里还没吃完呢,你吃饱了就一旁歇着去呗,硬塞给人做什么?再说洗衣服,今儿下午我也是去洗衣服的,难道王哥安排的活计有哪个敢不照办?下次王哥叫你去洗你敢不去还是怎么地?”
成大石赶紧笑着说:“王栓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关心地问一问罢了,王哥的安排都是极为妥当的,咱们照办就对了。”
沈季感激地朝王栓一笑,努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继续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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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铡了几大箩筐的药之后,一天的活终于干完了,沈季他们终于可以自由地歇一会儿。沈季不想回那个拥挤不堪的帐篷,他在附近转悠着,心里的感觉极为复杂。
蹲在一个挡风的帐篷后面,沈季木着脸发呆、而后,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找了你半天,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