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的额头脖颈上青筋爆凸、本就线条冷硬的脸此时更如石像一般,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眼前亲密相拥的两人,很快就认出了是蒋锋——这人倒是有着副好皮囊、想不到行事竟如此卑鄙无耻!
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立刻冲进去,把抱着他弟弟的禽兽给揪起来、狠狠砸到地上,再打断他的手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最后想办法把人赶到异乡去、永世不得回转……
——可处置完蒋锋之后、又该拿季哥儿怎么办?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上的、好上多长时间,可季哥儿肯定是被诱骗的,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那事情发生到今天的地步、缘由是什么?蒋锋是耍了什么手段骗倒了季哥儿?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里面有一长串的疑问。
最要命的就是:穆东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跳出去,那不就坐实了蒋锋和沈季的关系了?季哥儿什么反应先不管、蒋锋肯定是万分庆幸的——那好,既然你穆东已经亲眼瞧见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
这样一来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进入最激烈的冲突,而持反对意见的自己,必定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弄不好他们原本只有三分的情谊、被自己冒然插手阻拦后,倒要升到七分去……
不、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穆东毕竟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出色的指挥将领,过了最气愤的顶点之后,他调动全身的控制力、让自己从门口闪开,悄悄立在墙边,继续监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沈季朝蒋锋诉苦道:“唉,肚子饿又不能吃饱,真难受啊!”
“如果是大夫要求的,那就必须听从!等你好了,想吃什么三哥都去给你弄来。”
“我现在头晕乎乎的,也许就是因为好几顿都没吃饱的缘故……”沈季这两天除了喝药之外,就只能喝定量的米粥,简直把他饿得头晕眼花。
蒋锋手里捧着小狗举高,方便沈季帮祂顺毛,摸了摸沈季瘪瘪的肚子后,安慰道:“那我一会儿去问问大夫,看能不能让你吃饱些,现在你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不行,我要等我哥哥回来,睡着了就见不到他了。”沈季心里一直记挂着他大哥,因为穆东下午离开之前答应了,把家里布置好就会回来看他的。
蒋锋不免有些醋意,他沉声问:“你大哥就这么好啊?我怎么听大夫说、就是穆东骑马撞伤的你?”
沈季急忙反驳道:“不是的、都是我的错,那时是我看着街上人少,就跑在路中间了,我哥哥他及时避开了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哥哥当然是好的,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墙之隔的穆东听到这里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悄悄地离开。其实他是从酒楼里宴请完帮忙收拾新家的朋友后,匆匆忙忙赶回来医馆,准备好好陪陪沈季的,今日他休沐、不用赶回大营。
——沈季,你也是我穆东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步入歧途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穆东觉得身心疲惫。
他慢慢爬上战马,轻拍马脖子,一人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冬夜里冷清的大街小巷。
晃悠了许久后,在一条不大的巷子里,他看到了人声鼎沸的一家馆子,大老远地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走近勒马、抬头望招牌写的“王记羊肉馆”。穆东下马踏入馆子,身形修长面容冷峻、硬挺得如同一杆标枪,在一群撸起袖子红光满面涮羊肉、喝羊羔美酒的人群里格外突出。
“店家,给我打几斤酒。”
精瘦地小二伶俐问道:“好咧,那客官先来五斤行不?放心吧,本店独门配方羊羔美酒,后劲儿不大喝了大补哇!”
“行,那就五斤。”
而后穆东提着两坛子酒,上马后想了想,开始往他刚收拾好的院子走去。
他需要排解一下烦闷之情,理清思路、制定绝对周详的计划,才能成功把弟弟给抢回来!
没想到在新家门口,居然看到了立在门前的段靖光。
穆东勉强提起精神,快速催马上前,利索翻身下马招呼道:“副将怎么上这儿来了?”
段靖光笑答道:“我是听韩子标那小子说的,你今天入住新居、大好的日子怎么不告诉我呢?”
“哪里、我就是往这里面添了些东西罢了,得等季哥儿好了再说其他的。副将进来坐吧。”穆东摸出钥匙开门。
雪花温柔地飘落,外面的世界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
俩人把马牵进来、随手拴在窗棂上,穆东提着两坛子酒,请贵客入厅上座。
段靖光今日穿的是便服,除下大氅之后,里面穿的是低调奢华的暗色云锦缎袍,身量高大、五官端正眉目含笑,很有几分儒将的风范。他扫视了一眼室内后评价道:“收拾得还行,没想到你连这个也会。”
穆东走近后厨架子上翻了半天,找出两个酒杯,他走出来边倒酒边解释道:“我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军中兄弟帮忙弄的,其中有个弟兄的娘亲也过来了,这屋子的摆设全是那位伯母给出的主意。”
段靖光爽朗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