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培策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道,“她既对这些不在意,那便找个她在意的来拿捏。”不只是父亲,便是他也是看走了眼,本以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纵是事后仍能装出几分冷静与他们交涉,但到底涉世未深,威吓几句便能拿捏住了,哪想到原来那丫头心里眼里清着呢。
“她在意的?她如今的亲人算来算去也只得咱们家,还有什么会是她在意的?”孙进荣皱眉问。
“爹,您忘了?那丫头进宫前可是将一直侍候她的奶嬷嬷送走了的,如今想来,只怕她打的便是去除后顾之忧的想法。毕竟,那个奶嬷嬷是她从江闽带过来的,又是自小侍候她的。”
孙进荣稍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来确是如此,那策儿,如何将那奶嬷嬷‘请’来,这事便交给你了!”
孙培策信心满满地道,“爹您放心,孩儿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当晚,许是因为对长子的满意,孙进荣难得的到了正院江氏处陪她用晚膳,江氏得了下人的禀报,欢喜得直摩挲手掌。自从西院进了个小妖精,除非有事,否则老爷甚少会到正院里来。
她高兴得连连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老爷喜欢的菜,一早便梳妆打扮妥当,坐在屋里等着孙进荣的到来。
时辰一到,果然见自家老爷的身影出现,她连忙迎了上去,殷勤地侍候他净手,再亲自为他布菜。
夫妻二人难得和睦地用了晚膳,孙进荣又呷了几口茶,老神在在地坐到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江氏唠叨着每日管理家事的辛苦、西院那几位姨娘事儿多。
要是平日,他定会不耐烦地拂袖而去,如今却心不在焉地任由她说个不停,偶尔还‘嗯嗯嗯’的附和几句,让江氏精神一振,说得愈发起劲了。
“今日妾身与莲儿到了银楼里,见着了靖王妃……老爷,莲儿那事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个准信?她如今的年纪可拖不得了。”正说得起劲,江氏突然想到女儿孙若莲的亲事,不禁担忧地问。
孙进荣回过神来,忆及这段日子的清闲,心中烦躁,粗声粗气地道,“成不了了,好生为莲儿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莫再惦记那靖王,再怎么轮,靖王侧妃也轮不到她!”
“这……”见丈夫突然发怒,江氏也不禁吓了一跳,细听之下心一下便慌了,“怎的会成不了,宫里的昭仪娘娘如今不正是得宠么?皇上难道还不肯给她这小小的恩典?”
“恩典恩典,你也不想想当初你与莲儿是如何待人家的,如今凭什么让人家为你女儿求恩典!得了得了,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懂什么!早知今日,当初便是装也得装出个好样子给她看,如今有事要求人家了,又哪来什么脸面!”孙进荣也有些分不清是在训斥妻子还是在说曾经的自己,只一古恼地喷个不停。
只是,越是说,心中便越是烦躁,终忍不住一拂衣袖,大步离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江氏傻站原处。
好半晌,江氏醒转过来,嘴巴几度张合,终是挤出一句,“怎、怎的就全怪到我与女儿头上来了?明明、明明……”
孙家那些糟心事苏沁琬自是不知,纵是知晓也是当不知道。今日是殿试的日子,一大早忙完了差事,秋棠便拉着淳芊到外头瞧热闹去了,淳芊本是不愿,可苏沁琬却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她说,“往日在家中总听闻考状元的不易,天子门生天子门生,却是不知这最后一关是个怎样的考法,我还等着你到外头打听了回来向我说说,也好长长见识呢,你怎的反倒不愿去了?”
淳芊眼神一亮,立即挺了挺胸膛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这便去打听个明白,回头再向娘娘细说!”
苏沁琬见她上钩,微微一笑,“好,本宫便等着你!”
芷婵抿嘴一笑,细细地叮嘱了两人几句,看着两人手拉着手出了门,这才对苏沁琬道,“还是娘娘有法子,淳芊这丫头总是憋在屋里,迟早也会闷出个病来。”
苏沁琬轻叹一声,“她这是怕自己又被人利用,所以宁愿老老实实地呆在怡祥宫中,也不愿到外头走动。”
芷婵一下便沉默了,淳芊的异样她也看在眼内,可该劝的该安慰的话语都说过了,那丫头吃了一回亏,竟成了惊弓之鸟,警觉心一下子便膨胀了起来。其实在宫中时时保持警觉是件好事,可她却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太愚钝,是以干脆整日将自己关在怡祥宫中,好像这样才能将外头的不怀好意挡住了一般。
那个包打听般的小话痨淳芊,好像已经随着漱勤殿那一撞而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