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见到了一脸沉郁的诸葛宸,时隔这么久以后再次看到男人这种神情,知道不可避免,却只是希望永远都看不到。只是事与愿违,还是看到了。三个孩子都在后面的马车上,只有夫妇二人坐在诸葛果平日做的鞍车上,诸葛宸没有任何官职,坐在鞍车里多少有些委屈了人。
“累了?”看他微微闭着眼不说话,以前见到这种神态,就是事务繁杂到不想说话的时候:“这几个时辰耗了你多少神?”
“嗯。”诸葛宸答应了一声:“头痛,明儿我进宫去。”
“进宫?”管隽筠压低了声音:“这个是好玩的,还要进宫去呢。”
“给人看病。”诸葛宸睁开眼,看向漆黑的夜色:“倒是要看看这个症候有多重,号不准这个脉,怎么开方子,如何才能好?”
“谁知道里头是不是刀山火海的,你去了怎么成?”管隽筠实在不想他以身试险,看得出来姜辉有很深的顾虑在里面,要不怎么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跟他一样:“就是荣立他们都不轻易进宫,你进去做什么?什么症候,我都能号准这个脉,不过是皇帝想要看看这群跳梁小丑究竟想要蹦跶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丑态没有拿出来。”
诸葛宸噗呲一声笑起来,所有的阴郁随风而散:“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一准气坏了。怎么就是跳梁小丑了?”
“一个巡城御史,官儿不大但是手里却是实实在在掌握着京城防务,居然能叫门客用一千两金子给卖了,还不是卖给自己人。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到这种门客,也知道主子高明不到哪儿去了。”管隽筠压低了声音,不住埋怨着。
诸葛宸只好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这话也只有是我夫人才能说出来,不过真是字字珠玑,让我等须眉男子望尘莫及。”
“少灌米汤,我知道你心里琢磨什么呢。”管隽筠不无担忧:“你方才在张大人府中没有出来,我的心就悬在那儿。就是妹婿来了,也还在犯嘀咕。只怕是这些人设了个套儿给咱们往里头钻,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京城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若真是这样的话,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想多了,哪有那么多麻烦。”诸葛宸捏紧她的手:“没那么玄乎,不过姜辉也跟我说,这次总是需要冒险的。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麻烦,皇帝在深宫里多日不朝,偶尔只看到太医从内宫出来,写出来的方子让人看过,都是四平八稳的方子和用药,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停了停,压低了声音:“姜辉他们有意要找回先头的皇后mǔ_zǐ,说什么都是皇帝嫡配皇后,还有个皇太子在里头,就是被废黜了,也是嫡子。”
管隽筠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果然是应验了。这样子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位子就那么好?”
“不是那么好,而是这些宠妃不知道怎么摆好自己的位子,不懂得自己不过是供人赏玩的猫儿狗儿,若是主人一个不高兴,是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诸葛宸收回手,看着窗帷随着夜风起伏:“你知道这位爷,不是任人捏鼓的。如今被人软禁在寒宫中,形同囚犯。有朝一日他出来了,不论是有功还是有过,恐怕都是不得善终。所以叫人踌躇不前,我进宫去也是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唯独一点叫人不得决断。”
“寒宫中还住着那位张贵妃呢。”管隽筠一语道破:“只要张贵妃未死,就能有转机。”颇为肯定的语气,可见对这群人有多了解。只是因为从小一处长大,她用的每一处心思何曾瞒哄过人?不过是不与人计较而已。
诸葛宸笑起来,神情明显松缓下来。要是说自己先时还有一丝顾虑,也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全部全部瓦解,有人说女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在他看来,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姜辉并没有露面,而是让张彬照着昨日在他家商议好的,将诸葛宸从西角门带进了皇宫,巡城御史带人进宫给皇帝诊脉,本来还是件需要层层通报的大事。只因为这个官职是在高国舅门下买来的官职,就算是有人要问也无从问起。
诸葛宸先时也有一丝隐忧,只要是这些黄门太监里头还有一个人认识他,恐怕就没法子继续下去。只是沿着甬路走了许久,那些黄门太监无数次从眼前走过,都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个清瘦而且还留着髭髯的中年男人。
身上背着那个大大的青布药囊,一身青布长袍,只差手上摇着一个走街串巷的手铃了。这样子,就是个民间不得志的江湖游医。
到了寒宫门口,诸葛宸第一眼看到了曾经建章宫的大总管季英,天长日久加上他自己没有从前那领朝服护身,一时间季英并没有认出他。而是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张彬:“张大人,此乃内宫,怎能带着民间野汉子到了这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