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这儿守着,其余的都退下。”管隽筠摆摆手:“说吧,不碍事。”
“是,丞相命属下回禀夫人。只怕丞相短期之内不能回京,府中一切还请夫人维持。” 荣立肃真着,不敢多说一句。
“短期之内不得回京?”管隽筠转过身:“是个什么缘故?走时一再说是月余定然回京,还是在外出了什么意外?”难道是自己的预感真的应验了,这次到江南去只是个幌子?真正是有别的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不会放任自己安安稳稳在丞相府呆着。
“丞相所在的地方遭受到严重的秋汛,原本这是最后一处。只要丞相看过就能回京,没想到刚到的当晚,河堤溃口灾民无数。幸而是所在的府衙高出河堤许多,才没有遭受水噩。只是四处全是灾民,不止是秋汛只恐还有瘟疫。丞相只怕是旬日之内不能回京,担心夫人挂念。
命属下连夜赶路返回京中,先给夫人报信,让夫人安心。”荣立躬身立在帘外,徐徐说道。
管隽筠捏着下颌想了一会儿:“你既然能回来,丞相也就能回来。
怎么单单只是命你回来?”停了停:“难道江南的赈灾也要丞相在当下就能筹措出粮糊”
荣立愣了一下,跪在帘外:“夫人明鉴,实在是丞相无法脱身。
湖广人心不定,丞相片时不敢离开。”
“我知道了。”管隽筠摆摆手,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先前隐隐就有的担心还是应验了,但愿真的只是因为秋汛所招惹出来的事情:“赶了几天的路,下去歇着吧。“属下告退。”荣立稽首后退出了内院。
“夫人?”如意看她从荣立退出去以后,一直都是在窗下站着:“时辰不早了,也该早些安置了。”
“嗯。”这才想到脚下有些麻木了,转身的时候都嫌不听使唤:“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过了二更了。”如意铺陈好被褥,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熏香:“夫人,方才老夫人叫人来传话,说是明儿一早就让您过去。只怕还是上次的事儿,奴婢隐隐听说要给丞相冲喜。”
“好好的,冲的哪门子喜。”一句话惹出莫名的火气,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明珠手铜毫无防备地眸开掉落在地,指头大的珠子散落了一地。
如意吓得脸色都变了,蹲下身想去把珠子捡回来。
管隽筠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别捡了,这么晚也看不见了。”
说着走到屏风后换了寝衣:“我就睡了,你也下去了。”
“是。”如意吓得心神不宁,却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好是捡起脚边的几粒明珠放到桌上,一边的珠帘便也滚落了几粒,赶紧过去捡起来。接连看到好几粒,干脆都捡了起来:“夫人,一共是十八颗珠子?”
“十八子。”管隽筠点头:“去吧,我没事儿。不过是绦子一时划了手,明儿穿起来就成了。”
“是。”如意退出了屋子。桌上散落的珍珠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一样璀璨,冲喜还有真的在江南遇险?真的是遇险?查处各色贪墨官吏原是监察御史的事情,怎么会要他堂堂宰相前去?湖广所遇到的河堤溃口,只怕还有瘟疫横行,这些事只是一件接着一件。
这串十八子的珍珠手串已经戴了很久,从没有绦子划手的事情发生过,难道是在预示着什么?他不会有事的,虽然从没想过要原谅他,
但是他有句话还是说对了,既然是注定要纠葛一辈子的结发夫妻,这才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少了一个,后来这漫长的一生该怎么过?
怎么会周遭都是滔滔洪水,诸葛宸不是在湖广的。怎么会离得这么近,好像就在咫尺之间。嘴巴不停开合着,朝这边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坐在船上看着他就在距离不远的岸边,伸手去拉他上船,王涟漪却从后面的一条船上也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把他拉到后面那条船上:“大哥哥。”甜得发腻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了过来,原来只是咫尺间的人瞬时天涯远了。
忽然间觉得还坐在船上做什么,没有了那个恨得心疼的人,即使能够长命百岁的活下去也没有意义。想要跳下去找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牵挂也是无法托付给任何人的。
两难之间泪水忽的滚落下来,猛地抬手一擦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一夜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想到荣立说的事情,很有些忐忑不安,却不能去向任何人诉说,只能在府里若无其事的等待他回来。不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必须承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