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壳不很相信。“你说楼主骂了你?以那么和蔼的态度?”
沧海用筷子戳了戳鱼鳃,道:“你见过楼主发火么?”
小壳愣了愣,“好像没有吧,不过我跟楼主不是很熟,你见过么?”
“没有。”全部的菜都夹了个遍,又从糯米莲藕开始,再夹。
“那楼主骂你什么了?”小壳的注意力都在沧海被骂这件事上,其他的都没太注意。
“……你说,我该怎么跟小花说呀?”
“别打岔。楼主骂你什么了?”
沧海了眼小壳兴致盎然的黑眼珠,叹了口气。“……楼主说我不应该把气撒在金五头上,没能控制住情绪。”夹了一筷子糖拌苦瓜杵在小壳碗里,撅了撅嘴。最讨厌苦瓜了……
“还有呢?”
“……楼主说,就算我对金五发脾气是激将法也不应该,因为如果金五想说不用手段逼他他也会说,他不想说什么手段也没用。楼主说我不够仁义,太急进了。”
“哦。”小壳了眼面前小山一样的饭碗,没反应过来。“咦?可是才刚发生没多久楼主怎么就知道了?”
“暗卫呀。”
“你是说暗卫报告了楼主?难道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小壳忽然觉得这个职业很恐怖。
“嗯,该的,该听的听,该报的报。”
“……那、那岂不是……”
“暗卫的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在方外楼一般只负责我们的安全,而且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跟进房间的。”
“跟、跟进房间?那还能不被发现?”
沧海托腮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画了个圈,悠闲道:“会被发现么?他已经在你身后站很久了。”
“什……?”小壳猛然回头,要不是有饭桌挡着早就仰过去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着身后幽灵般的人物。“你、你怎么进来的?我后面连个窗户都没有!”
穿紫色衣服的幽灵懒洋洋的说道:“这你不用管。”
沧海一笑,解释道:“他叫紫幽,是暗卫长。别他这副样子,其实是个热心肠,来,打我小报告的人就是他了。”
紫幽靠着小壳的椅背,懒洋洋道:“什么叫‘别这副样子’啊?”
紫幽,不就是紫色的幽灵?呃……“呵呵,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暗卫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紫幽蹙眉道:“什么叫‘这么年轻’啊?”
小壳有点尴尬。沧海笑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相处久了就会知道。”紫幽长着一张小圆脸,眉骨较高眼窝深邃,睫毛浓密,一对剑眉常常蹙起,虽然更添气概,但配上那一副懒洋洋的表情倒有点不耐烦的意味。
听了沧海的话,紫幽为表示友好对小壳笑了笑,小壳才放下心来,问道:“你不是‘暗’卫?还穿这么鲜明的衣服?”
“我喜欢紫色。”紫幽又那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了。
沧海抿唇,“这么鲜明的颜色你还没有发现他,可见他的轻功了。他要不是这么懒,成就还指不定多高呢。”刚说完又跟紫幽异口同声道:“什么叫‘这么懒’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沧海扯着嘴角笑得欠抽。
“你有什么话快问,我很忙。”紫幽着天说,但明显对象是沧海。
沧海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问?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想起了什么又对小壳道:“暗卫一般都不现身的,就算你骂他们是白痴……”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冲出来揍你一顿再消失的。”紫幽缓缓勾起唇角,邪恶接道:“我保证,你连谁下的手都不会到。”
“天!你怎么记仇记到现在啊!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那次不是我你就是不信……小壳,你听好了,如果有一天我被暗杀了不用查凶手一定是他!”
小壳无奈牵唇,“你就非得骂他吗?”
“……吧。”
“什么叫‘吧’啊?”这次是小壳和紫幽同声。两人相视一笑。
沧海也笑了笑,慢慢敛颜。“紫幽,他们住进方外楼以后有什么异动?”
小壳一愣,“你在怀疑谁?”
紫幽垂手恭立,收起懒散的态度,严肃报道:“石宣自进园以来,每晚必探方外楼出入之门,至昨晚东南门已是第七夜第七门。因他只是浅尝辄回,且是公子爷的朋友,所以没有阻拦或者警告。”
小壳震惊!慢慢挪动眼珠望向沧海平静整肃却忽然陌生的脸。
紫幽继续道:“昨晚唐秋池和薛昊几乎是同时从房中潜出,唐秋池没有结束武器,走的是窗;随后薛昊全身结束,出了房门直奔雁塔,却是步行;唐秋池展开轻功绕园一圈才进入雁塔石阵。寂疏阳曾绕玲珑别院和初染小居一周,罗心月去过初染前院相遇公子,卢掌柜饭后未出房门。”
话音至此顿了一顿,沧海抬眼,“还有什么?”
“昨晚慕容……”紫幽只说了这四个字。
“这个我知道。上次慕容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石宣、金五、大观和尚同一天进园。”
“今天她呢?”
“回家办点私事。”
沧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壳已经怒不可遏:“你竟然在怀疑他们?!”
沧海抬起头来,还微微笑了一下,“那么依你该怎么办呢?”
小壳愣住。沧海的手指无力的平摊在桌面上,皙白,纤细。
“这里是方外楼,是仅次于百晓生的资料集散之地,是武林正道成千上万条性命仰仗之所。本性纯良只是基本条件,是为了你以后尽尔虞我诈而不改初衷,但是不代表要意气用事。”
“可是你现在怀疑的是你的兄弟和朋友!”
“你知不知道前武林盟主皇甫绿石是怎么失踪的?他是被他最好的朋友亲手推下山崖的。”
小壳口唇微张。他见沧海竟是在用一种怀念的态度来讲述的,轻蹙起的眉心本不出来,但光线和角度的原因使小壳在这个方向刚好到他因轻轻拧起修眉而略微起伏的眉骨,然而他在微笑。没有仇恨,没有怨怼,没有忿慨。
“作为我辈,无怨无悔。”他轻声道:“但你知道死伤的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为何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那淡红的颜色,是否真的来自他的眸中?
“你认为,怀疑自己的朋友最难过的人是谁?”
眉梢轻轻挑起,那是什么语气?唇角的笑容风采依然。却有着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