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水缸:“傅姑娘!”
是赵九爷的声音!
“我在!”她惊喜地道。
水缸被掀起来。
天已微熹。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她,伟岸渊s如山岳,让她不安的心立刻沉静下来。
“九爷!”猫在水缸里的时间太长,她大口呼吸着空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口鼻间全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眼角瞥见了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傅庭筠忍不住压下腰吐起来。
赵九爷叹口气:“阿森受了伤,我们快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傅庭筠一听,只觉得心里翻滚的浊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忙直起腰来:“阿森在哪里?”掏出帕子擦着嘴角。
赵九爷眼底露出些许的笑意,指了指停放在门口的小推车。
阿森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
傅庭筠飞奔过去。
“阿森,阿森!”她拉着他的手柔声地喊他,“你要不要喝点水……我还藏着个鸡蛋……”
阿森的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眼眶是青的,面颊是紫的,嘴唇也是红肿的,她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阿森!”傅庭筠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阿森睁开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表情有点茫然,过了片刻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好像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似的。
他咧了嘴笑,扯动了伤口,皱着眉头,但还是含糊地说道:“姑娘,他们打我,我都没有做声!”口齿有些不清楚。
“嗯嗯嗯!”傅庭筠连连点头,挂着泪珠的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要不是阿森,九爷肯定打不过那个冯四爷。”
阿森摇头:“不是,是我连累了九爷……”
傅庭筠想到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头一动就晕,忙道:“你别动,先闭着眼睛休息一会。”然后想起那帮人那么凶残,肯定不会只打了阿森的脸,“你还有哪里受了伤?我……”欲言又止。
她能怎样?
没有药,那个冯三爷还在临潼,赵九爷和冯家有仇,势单力薄的,又不能去临潼看大夫……想到这里,她不由低下了头。
“阿森受的都是皮外伤。”身后响起赵九爷淡淡的声音,“你们不是灌了淡盐水的吗?用淡盐水给他洗洗就行了。我们现在得赶快离开这里――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逃脱,免得被冯三爷的人堵在了这里。”
傅庭筠惊讶地望着赵九爷:“您不是说冯三爷和冯四爷不和吗?”她这才发现,赵九爷身上的衣衫沾满了血迹,染得衣裳早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了。
她胸中浊气又是一涌。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吐。
“再不和,也是一家人。”赵九爷道,“该做的样子总还是要做做的。”
傅庭筠“哦”了一声,道:“您还是去换身衣裳吧……都,都是血。”
赵九爷没有做声,从包袱里找了件黑色的短褐进了厢房。
傅庭筠这才发现院子里横七竖八到处是尸体……就是梦中的修罗场也没这么血腥,不,她从来没有梦到过修罗场。
她遍体生寒,瑟瑟发抖,心里知道应该快点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可就是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赵九爷走了出来:“怎么还不收拾东西。”神色渐渐冷凝,把换下来的血衣丢在了院子里,默默地把东西搬到了小堆车上。
“坐上来吧!”他的声音呆板平静,就像她在碧云庵初遇见他的时候,“我们快走!”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明明会笑,为什么总是给她脸色看。
她咬了咬唇,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要是九爷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们。我,我只是不习惯……”眼眶突然间就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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