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些叫着要将楚荞和奸夫处死的人,一个个满口鲜血,仔细一看……个个都被割去了舌头。
尹元齐望向那翩然如仙背影打了个寒颤,说错一句话便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若是让这个人知道他曾处心积虑置楚荞于死地,他们的下场……
晁太后轻咳了一声,朝皇帝道,“陛下,吉时快过了,还是让新人快些拜堂吧!”
鼓乐重起,礼炮鸣响,婚礼继续进行。
春晖园外,楚荞回头遥遥相望,这本是她期待了十年婚礼,到头来……
燕祈然负手站在她身侧,淡淡问道,“王妃还要留下观礼吗?”
楚荞扭头望向白衣墨发的男人,笑得讽刺,“堂堂的宸亲王,竟然需要这样卑鄙的手段留下一个女人,真是可笑!”
“本王一向只要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他淡笑如风。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天生无心无情,毁灭别人珍视的一切,而后在一旁冷眼观赏。
燕祈然,就是这种人。
翌日清晨,楚荞睁开眼望着帐顶,自己真的要嫁给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吗?
“要帮忙吗?”清淡优雅的声音响起。
楚荞霍然坐起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半个时辰前,见你睡得沉,没舍得叫。”燕祈然淡淡而笑,阳光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熠熠生辉,光芒耀眼。
他起身,取过她搭在屏风上的衣物拿到床边,一如在安阳,“要不要帮忙?”
楚荞劈手夺过衣服,“出去!”
他笑,俊眉微挑,“你浑身上下,有哪处是我没瞧过的,何需见外?”
楚荞皱着眉瞪着他,她发现这个人不知何时笑得多了,脸皮也厚得堪比城墙。
楚荞更衣完了,外室内白衣墨发的男子正立在桌边盛粥,皱着眉说道,“这是刚刚从王府送来的,现在吃正合适。”
“尹府还没穷到没饭吃的地步。”楚荞冷冷道。
他将盛好的粥放到她面前,瞧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道,“回来不过一个月都剩成一身排骨了,我得费多少功夫养回来。”
她终是在他的一再逼迫之下,才将一顿时早膳吃完。
用罢早膳,一出房门便看到荻花苑内完璧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个个一身白衣捧着不同的礼物:东海的珊瑚,名贵的夜明珠,千金难求的云锦……
从荻花苑到走廊,到尹府前院,人流一直延伸到了府外的长街,一路望去,珠光宝气,满目琳琅,真让人头晕眼花。
燕祈然笑意淡淡,瞧她并没有因为这些稀世珍宝所动,道,“还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命,给吗?”她咬牙切齿说道。
燕祈然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能拿到,自然是你的。”
“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她一脸忿恨道。
“我没要你喜欢。”他微笑说道。
“宸亲王,我知你权势滔天,但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大不了一尸两命,死,我从来不怕。”她望着他,目光平静而决然。
“我知你不怕死,但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笑着说完,负手翩然而去。
楚荞咬牙,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她恨透了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
燕祈然前脚刚走,尹三夫人后脚便过来带她去了书房。
楚荞进门,看到尹元齐正躬身立在书架边,边上隐约站着一人,却被书架挡住了面容,但是能让堂堂沛国公这般应对,普天之下,只此一人。
她上前,行了一礼道,“楚荞见过皇帝陛下。”
话音一落,书架后一身常服的燕皇踱步而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犀利得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陛下召见楚荞,所为何事?”她垂首,淡声问道。
燕皇到榻边坐下,淡声说道,“与朕对弈一局如何?”
“是。”
燕皇落下一子,道,“想必两个月前,江南闹得沸沸扬的女子,便是你了。”
楚荞心下一沉,那件事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原来早就被人识破了。
“不是朕看破了什么,而是朕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对人对事,一向不会轻易放弃。”
楚荞沉默地皱着眉,伸手落子。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知分寸,懂进退,你救了宁王,却任由尹家占了这功劳,也不站出来邀功请赏。”燕皇执子落下,面上带着些许赞赏的笑意,“现在的年轻人多是太过锋芒,你就不同。”
楚荞淡淡一笑,“楚荞只是希望他安然。”
一个尹氏家族,一个罪臣之女,皇帝自然是笼络一个家族更为有用,这样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宁王娶尹家小姐,这种家族之间的联姻是必不可少的,但朕也看得出,宁王对你也并非无情,朕不管你与祈然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但是你……决不能做宸亲王妃。”燕皇重重扣下一子,语气冷冽而威严。
“陛下是要……杀了我?”楚荞淡淡而笑。
“朕不知祈然娶你是真心,还是为了折辱宁王,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不能再留在上京,更不能嫁给祈然。”燕皇落下最后一子,起身道,“后天,宁王夫妇回门之日,便是你脱身之时,至于腹中孩子……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楚荞抿了抿唇,手不由抚上小腹,她曾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如今……
燕皇行至门口,声音冷沉地说道,“离开上京,永远不要再回来,否则……朕也容不下你。”
宁王侧妃于大婚之日被宸亲王强抢而去的消息,在上京城不胫而走,世人都道她因祸得福,惨遭宁王退婚,却一跃而了宸亲王妃,羡煞了多少名门闺秀。
而楚荞,却是在暗中精心谋划着她的逃婚大计。
两日后,尹宝镜回门。
这是她与燕皇约定脱身离京的机会,可是……她头疼地瞥了眼对面榻上白衣墨发的男子,郁闷地起身出门。
刚走出门,小腹便一阵绞痛,玉溪见她面色倏白连忙扶住,出声叫道,“明大夫,朱大夫,快过来!”
那两人还没过来,燕祈然已经快步将她抱回房中安置到床上,楚荞苍白着脸扭过头,懒得看他。
两名大夫依次把了脉,朝他回道,“姑娘前几日动了胎气,心有郁结,才会如此。”
心有郁结?
燕祈然瞥了床上以背相对的女人,很有自知之明说道,“我想我不在你眼前,你心情会好点。”
“你永远不出现,我心情会更好。”楚荞冷哼道。
他瞅了眼立在一旁的两名大夫,冷声道,“你们留下照看,mǔ_zǐ再有闪失,提头来见本王。”说罢,打道回府去了。
人虽然走了,却还是将贴身侍卫泷一留在了荻花苑,美其名曰:保护。
夜幕降临,尹府的家宴一派祥和。
尹元齐瞥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黑衣侍卫,清咳了一声,朗声说道,“明日宁王还要奉旨出京视察边关,宝镜,你们就先回府吧!”
“是,父亲。”尹宝镜起身,朝着凤宁澜温柔一笑,道,“以前府里的一些东西,我想带回王府,你等我一下。”
凤宁澜默然点了点头。
尹宝镜起身离席,半晌过后,楚荞起身,“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园里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