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爵道:“皆乃身外之物,不如家弟安危重要。说来,听闻寂月宗宗主大人近期于南疆西域游历修道,百里姑娘可晓得他去处?”
寂流辉并不喜好与人交道,一般除非百里汐强扭他来陪,这些会面他不常露脸,以前在寂月宗也是,除非大事及群英会,其他会客交涉由寂明曦出面。
百里汐道:“唐大人想见他,我带您过去。”
唐爵听百里汐言语间无意透出的熟络,道:“听闻寂宗主大人喜好僻静,唐某只不过一介粗人,就不过多叨扰,请带我向大人问好。”
“好。”
“我那不争气的家弟在哪儿?”
百里汐将唐爵等人带进玉兴赌坊地牢里,唐爵一见唐生衣衫褴褛,缩在墙角自个儿扯牢房里的干草玩儿,不由得皱眉,”阿生!”
唐生一抬头,呆一呆,哇地哭出来,“大哥,大哥!”他扑上去一仰头开始大哭。
“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
“大哥,我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在外都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还记不记得大哥说给你什么话!”唐爵蹙眉,呵斥道,“快起来——你头上怎么回事,可是撞伤了?你在哪里撞伤的?”
玉面小飞龙眼泪哗哗地掉。
唐爵又瞅他狼狈模样,“还不快出来!”
唐爵揪着唐生上楼找玉飞阁赔罪,下人手里拎着四箱赔礼,百里汐心想做派倒是大气的,待唐爵又把唐生从坊主和玉飞阁众人那儿揪回来,来到炎长椿所住的客栈旁。
小二上楼敲门喊话,不见回应,又哈着腰下楼回复。
“奇怪了大人,客人分明没有出过房间,可就是没人应。”
唐爵叹口气,转头对百里汐道:“椿儿估摸还在生我和炎庄主的气儿,我等俗流男子,不好上楼去叫她的,麻烦百里妹子帮我上去瞧瞧。”
百里汐晓得替唐爵跑腿儿定是会在回头的谢礼上加份儿的,屁颠屁颠跑上客栈二楼。
炎长椿住得最好一间房,房内有波斯的软塌和浓郁的熏香,百里汐门也不敲大大辣辣跨进屋内,就看见炎长椿坐在窗前,窗户紧闭。
嗞啦兹啦,她在磨剑。
炎暝山庄每一位女弟子都要求除身配武器外,另悄悄携带一把,亦或是腰间软剑,亦或是短湛匕首。炎长椿在磨一把锋利精细的短剑,不过两手来长,银光闪闪。
百里汐说:“接你的人来了。”
“不用你说。”
百里汐看了看她,突然说:“你不想回去?”
磨剑的声音浅薄地回荡在屋内,炎长椿道:“是,我改变主意了。”
世界上许多事情没有答案。
她花了这么多天来思考一个问题,她还是个少女,这个问题对她而言生涩而残忍,但她还是会去想,因为她是最有资格做下决定的人。
炎长椿站起来,她紫色的裙衫显得她白净而锐利,手里捏着利剑,一步步走过来,她终于有机会单独面对这个红衣招摇的女人。
“我要跟着你。”
客栈外一棵老树,树下马儿踢着步子,晌午的日光尚是灼烈,十二名随从训练有素地立着,汗珠从他们额头滑下,却没有一点要擦的疲惫意思。
唐生躺在轿子内病怏怏地睡着,唐爵立在马车外,干燥的风卷起砂石,飘进眼里,他眯了眯眼。
待他重新睁开时,绿树下出现了一个人,谁也不知他怎么出现的,身上青色长袍随风微微浮动,落叶飘在他肩头。
唐爵打了一个手势,下人们点点头,继续在楼下静候。他走到树下,站在十步开外,方才面对百里汐的和煦笑意被一种冰冷的锋利所取代,鹰目紧紧扣住树下男子的面孔,好像要将这张脸抓得鲜血淋漓。
他笑起来。
“无佑说你回来了,我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来找我。”
寂流辉寡淡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拿命去换的姑娘,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唐爵望一眼楼上,“确然很美,可你并不喜好美色罢,无相?”
“这和你没有关系。”
“可我对她很有兴趣呢。”
寂流辉瞳孔收缩一分,相隔十步,明明正午烈日,唐爵感受到彻骨杀意。
“门主与你订下血契,这位百里氏孤女,虽然赤血骨蝶委实太过诱人罕见,但依照契约我等不会碰她。”唐爵脸上浮现出一种与他庞大坚毅身躯毫不相符的奇怪神色,就好像在……抛媚眼。
“你放心,麒麟鬼母的金火丹让门主比较满意,一时半会还不会收走你剩下的代价。”
寂流辉道:“唐爵在何处。”
“唐爵这个人还了他父亲欠给巫茧夫人的债,早早就没有了。”唐爵抚摸着自己的左脸,“巫茧夫人当年也是名动西域的美女,变成如今模样,还不是唐门家主的利欲熏心,你说名门正派就真的比我等魔道干净吗?”
——“并没有什么差别不是吗?至少魔道的账本,可是一分一厘算的清楚明白。”
“至于唐爵这个身份,我很喜欢。”唐爵笑得诡异,“你已经杀了空蝉大师,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唐家大公子横死南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