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流辉“……”一阵道:“寂某无意冒犯,误撞进来,还请前辈告知此处出口。”
胡彪汉子继续盯他,“从没人能从湖上到湖下进这水牢,老子就问你咋叫误撞?是那黄口小儿派来杀老子的?”忽然他感受到什么,挠挠胡子,盘腿坐在棺椁上道,“这山是你封的……?”他喃喃自语,“也难怪。”
眨眼之间那大伯已掠至眼前,一手嗖地朝寂流辉腰间佩剑抓去,虎虎生风,寂流辉侧身而过落到十步开外,大伯嘿嘿笑开一掌拍在身侧冰壁上,幽蓝火焰晃了一晃,寂流辉身后冰壁瞬间粉碎,扬起浓浓的冷雾,无形的虚空之力震得冰桌碎裂分离,噼里啪啦朝四处砸去。
百里汐连躲过几个飞过来的冰块,又瞧瞧被冰块砸到的地面出现深深凹陷裂痕,心中唏嘘力道,这要是打到人身上,还不得穿肠烂肚!念此嘴上叫道:“大哥您这是在拆房子呀!要死一块儿淹死呀!”
待白雾散尽,寂流辉立于冰窖一角,衣袂轻轻浮动,如飘云。
粗壮大汉一屁股重新坐在棺椁上,“那丫头老子不甚中意,年纪太小吃起来也没啥味道,要是小兄弟陪老子在这儿过着,日日切磋倒是快活!”他晃晃手中的事物,百里汐一怔,正是一张白色雕暗纹的面具。
比起惊异于大汉手速,她首要反应是他都坐上宗主之位,竟还带着面具。
寂流辉瞥一眼自己腰间,微微眯起眼,抱拳道:“请前辈归还。”
大汉抓抓大胡子翘腿坐在棺椁上,捏着白面具哈哈大笑,拍拍脑门道:“偷你东西还‘请’来‘请’去,小兄弟说话真没意思!这面具还有点儿眼熟,好像见谁戴过……”
青袍男人微微抿唇,百里汐上前笑道:“大哥身手卓绝武功盖世,小妹佩服不已,敢问大哥名姓?”
“老子不叫前辈,老子姓巴,叫巴扎黑!”
百里汐:“……巴前辈这名字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精妙!”
巴大汉扫一眼笑盈盈的百里汐哼哼两声道:“丫头,这怀湖水埋葬多少尸骨你不知道,外面那玩意儿都是吃尸骨长大的,怀湖死水连羽毛都浮不起来,唯有它才能在这湖中来去自由,你与其在这儿跟老子费口舌,不如出去跟它狠斗上一番……嗯?”
他突然打住,隔空嗅嗅,寂流辉伸手将她往后拉几步。
巴大汉眼睛忽然放亮,“丫头,你身上有吃的?老子鼻子可灵,速速拿来。”
百里汐摇首,“巴大哥定是错了,小妹身上并无吃食。”心里却道:“怀州特产一是馄饨二是烧饼,在怀州我背着寂流辉用他的钱偷偷去买了五个猪肉锅盔,里外三层包好藏在肚皮上,寂流辉要是晓得了又要生气皱眉头。”
巴大汉怒道:“叫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废话那么多,老子吃了你!”
她只好掏掏,怀中有从寂月宗带出的镂空香炉,刚拿出来想扮委屈,一道黑影闪过,猴子似的,手心一空,转脸一看巴大伯已经将香炉紧紧抱在怀里,挪回棺椁。
他粗粝的手指在青铜花雕上细细摩擦一番,忽而放声大笑,手掌竟然有些发颤,他脸上的神情难以形容,惊喜似的慢慢打开香炉,两颗眼珠在幽蓝火光下泛着青色。然后他小心翼翼捉起一只柔软眼球,高高仰起脖子塞进嘴里。
寂流辉无声地上前一步,将女人掩在身后。
巴大汉闭起眼睛缓缓咀嚼吞咽,仿佛在享受一道华美珍馐,极为惬意地叹出一口气来,黑气隐隐约约从唇齿和鼻息间吐出,极快地散了。
他又吃完第二只,坐在棺椁上闭眸回味许久,才道:“老子不管你这东西哪里来的,既然老子得了好,老子也没必要为难你们。”
他沉声说完,起身一寸寸挪开身下棺椁的棺盖,百里汐竟见这冰晶棺椁里盛满透明泉水,泉水未结冰,只有水面一层薄薄的霜.
水里仅仅养了一株花,百里汐一眼看去以为是彼岸花,可花是纯白的,白得可以发出光芒。
花朵一瓣一瓣将开未开,巴大汉跪在棺椁前,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古旧的小刀隔开自己的左手腕,黑气溢出。
血一滴一滴落在泉水中,消逝不见,隐约有浅浅红色从花朵根部往上在花茎内流动,窜上花冠荡漾开。
不知是否为她错觉,这朵白色小花,有一片花瓣好像撑开了。
他滴了一阵便收手,用下摆衣料将手腕随意一捆道:“冰窖东南角有扇地门,离开地道憋气攀着土泥往上爬就能出去,千万别松手,怀湖浮不起来,这就跟爬悬崖没差,那大玩意儿眼睛不好,但耳朵特灵,千万莫发出声响将它引来。”
寂流辉如常谢过径直而去。
离开冰窖时,糙胡子大汉转过脸冲她一笑,露出森森牙齿和未嚼干净的血肉,“老子想起来了,老子还在世上混的时候南疆有个地儿,里头的人都戴这样的面具,活在那儿还不如活在地狱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