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宗主这趟答得快,“好。”
原来寂宗主只回答他愿意回答的。
她本想再问有没有人欺负他,可想想寂月宗风气好得举世瞩目放弃了,又瞧一眼寂流辉,温暖的烛色里他修长背影如同泛黄的纸卷,透出静默。
她忽然念起炎景生。
炎景生还在的时候,她瞧上哪家哪派美少年就拉住他,叫他帮她去勾搭,以炎景生的性子,若不是她打着这般旗号叫他去认识,他身边永远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
当年她和寂流辉相处的记忆里,都有炎景生。
寂明曦敲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脆笋炒肉。
这香味简直刻骨铭心,数天没好好休息吃饭的百里汐几乎要飘起来。
当然寂明曦是把脆笋炒肉搁在寂流辉面前的,还不知从哪变出一双筷,笑道:“说好的炒笋子。哎呀小辉你别瞪我,大半夜我怎么不能炒笋子了?”
寂流辉接过,将筷子掉个头并齐放在菜盘边,推到百里汐面前。
寂明曦见状目光闪了一下,笑容未变,说道:“我做了两份,小辉你没胃口的话我便自己吃掉啦。”
百里汐就当没看见没听见笑嘻嘻地将脆笋炒肉圈在自己怀里拿起筷子,“多谢寂宗主,寂宗主你今天特别特别帅。”
吃饱后身心满足,百里汐也就没再咋咋呼呼放她走之类的话,百无聊赖地趴在寂流辉对面。
实则而言至今她也并不晓得寂流辉把她带回来作甚,先是把她挂在自己寝屋墙上,现在又关在玄宗堂,简直是片刻不离眼。
……等等,片刻不离眼?
毕竟苏姊君和寂流辉之前认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难不成是一见钟情看上她了?
她撩汉成功了?
百里汐念此立刻鱼打挺坐起来,几分惊恐地摸摸自己的脸,心道:“原来寂宗主喜欢苏姊君这种模样的,口味挺清淡呵……噫?”
摸到自己的耳朵,如油炸过一般又肿又烫。
她有点儿不明所以地看看自己的手心手背,又撩开袖子,红色疹子竟像一群群食肉的虫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雪白肌肤上密密麻麻蔓延开来。
好像谁打开了开关,麻痒如毒如酒膨胀到全身,连面颊都火辣辣起来,百里汐不得不一边心里将寂明曦唾骂一番,一边捂住脸难受地缩起瘙痒的四肢,身子一软往桌下摔去。
寂流辉就近一手将她接住,女人得了软靠,便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哼哼地抓挠手臂,道道红痕几近见血。他见了将她两手手腕一捉,沉声说:“不可。”
他脖颈间有好闻的味道,干干净净,清清雅雅,百里汐占得便宜,嘴上委屈说:“痒呀。”
“忍。”
“可是痒啊。”
“忍着。”
真真是与七年前一样油盐不进。
百里汐本就痒得胸口烦躁血流发热,听他在耳边如此说憋不住火气,管不上面前这位是劳什子大人物,指甲掐住他的肩膀低头嗷呜就是一口。
寂流辉眉尖微挑,没松捉住她乱挠的手,另一只手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
“那你也忍着!”
她本说得气呼呼,咬完了却又想笑,晕厥前模糊地想着这真是长见识了,她活到现在,生前生后,头回听说有人对——鲜笋过敏。
苏姊君身子本就羸弱,百里汐在五毒门与意红菱过上两招,身体就支撑不住她的身手吐出几口血来,加上近日奔波劳累过敏病发,居然一鼓作气发起高烧,天昏地暗地烧上三天。
待她醒来,身处宗主室别院床榻上,寂流辉坐在窗旁看书,青袍金纹,茶香袅袅,窗外阳光正好,春日鸟声吱呀。
她心有余悸地望了眼对面挂她的白墙,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手。
“寂流辉,我活过来啦。”
寂月宗里无侍女,寂流辉将米粥和汤药搁在床前便离去忙宗内事物。百里汐也不跟他耍赖皮自己吃好喝好继续修养,心里还惦记咬在他肩头的那一口,莫名觉得有趣非常。
又躺了半日,睁眼时他依旧在窗前位置看书,侧颜静谧,仿佛至始至终纹丝未动。
百里汐的梦有个主人。
那大抵是她的梦魇了,它时常会出现在她的夜里,是一具森森白骨骷髅,红袍加身,荆棘披肩,手里还握着一个头颅,不知是她手上的哪条人命。
梦境是一座纯白殿堂,那骷髅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卡啦卡啦。
百里汐远远寂流辉的脸,笑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弟弟,他死掉的时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只能说出这一句来,后面的再吐露便自招祸患。除了炎景生,还有早年在寂家别院,在灵枢学堂的那些种种,仿佛就在昨日,仿佛忘川已逝。
寂流辉开口:“撇除健在长子柳如令,本座不曾听说柳门主另有子嗣。”
“你又不是柳家人,你哪里知道柳含光究竟有多少儿子?”百里汐望着天花板还嘴。
寂流辉对她后一句话无任何反应,单对她第一句答:“有无子嗣,本座可直接问于柳门主。”
“……啊?”
“柳门主正巧在宗内做客。”
百里汐一个轱辘从床上滚下来,摔得呲牙裂嘴。
他这是打算当面对质么!
她还未开口,寂流辉又道:“方才刚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