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顺娘坐在床上两手抱头沉默不语时,谢二娘犹然在哭哭啼啼:“……她休想,休想叫我答应她进喜家的门儿,不要脸的狐狸精……”
“行了!别说了!宋娘子那样好的人,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你要是觉着我去见她,教她做菜会有什么猫腻,你就跟我一起去可好?”顺娘听不下去了,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谢二娘吼道。
吼完,就跳下了床,去开了箱子,找了一件月白色夹袍来换上,然后去镜台边站着解散头发,重新挽起发髻,包上软巾。
谢二娘被顺娘吼愣了,还真开始思索要不要跟着顺娘一起去见那宋玉姐,然后监视着顺娘教她做拿手菜。
然而思索一番的结果是,她觉着自己真跟着顺娘去有点儿可笑,顺娘在宋玉姐跟前也会没脸。
顺娘收拾好了,下楼之前还脸色难看地邀请她一起去。
谢二娘不吭声,顺娘这才摇摇头,自顾自地下了楼。
顺娘一走,谢二娘扑到了床上,伤心地再次哭泣起来,她觉得自己没有用,拿宋玉姐那个情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还觉得顺娘无情,竟然真舍得扔下自己去见宋玉姐。该怎么办才好,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着一个人可以吐露心声,可以出主意的人,教自己如何解决跟顺娘的矛盾,如何让自己跟顺娘的婚姻平安顺遂,不遇到挑战和危机。
要是此刻在杨柳镇的话,她立马就可以回家去找到她娘诉说一切,然后她娘多多少少也会给她出主意,让她不至于六神无主,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要这就回杨柳镇去,一来可以找到她娘,让她帮自己出主意对付那宋玉姐,二来,让顺娘低头来接自己回家,驯服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思忖一番,谢二娘很有冲动,这就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回杨柳镇的娘家去。
可是,她在开箱子收拾衣裳的时候,又想到万一顺娘今日跑出去见宋玉姐,跟自己赌气不但要跟宋玉姐吃晚饭,甚至夜不归宿,那么自己不是把顺娘给让出去了么?还有就是,现如今梁家人还在喜家做客呢,自己要是这就赌气回娘家去,等到梁二娘等人回杨柳镇,那梁三郎杏花就会知道自己跟顺娘吵架,夫妻不睦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被他们耻笑。
想到这两条,谢二娘就又犹豫了。
考虑了一会儿,她就决定要回娘家也不在今日,今日她就要守在家里,等着顺娘回来,要是晚一些不归,她绝对会让石头带路,找去宋玉姐家里,把顺娘给揪回来。还有要是顺娘有良心,大概会在去见了宋玉姐,教她做菜之后,乖乖回家来向自己认错,那么自己就先接受她的道歉,然后改日再找个借口回娘家去,找自己娘想办法出主意,怎么对付那个宋玉姐,让她别再惦记着顺娘。
把要收拾起来带回去的衣裳重新放回箱子去,谢二娘闷闷地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窗外秋阳灿烂,她却心情沉郁。
调转视线,看着小桌上的针线笸箩里面做了一半的顺娘的鞋子,谢二娘拿起笸箩里面的剪子,朝着那鞋面剪下去,连剪了几下,把鞋面给剪烂了,她吁出口气,紧接着又伤心了,开始抹眼泪……
顺娘气冲冲地从正房的楼上下来,出了内院,去见了送了种生回来的曲大郎和黑娃,以及新招的那两个伙计,问了下他们送种生的事情,接着交代他们几个,申时过后,石炭铺子上了半边门板之后,就把露天煤场里面的煤炭运送三四千斤到铺子里面,明日打开铺子要卖。
把这些事情安排完之后,她又去石炭铺子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两道茶,跟几个路过石炭铺子进来闲谈的枣树街的街坊聊了会儿天之后,估摸着申时也该到了,才往甜水巷的宋家正店去。
顺娘在跟谢二娘争吵之后出来安排了事情,又在石炭铺子坐了一会儿之后气已经消了很多,她想自己去宋玉姐的宋家正店教她做那几道她喜欢吃的拿手菜,然后就在宋家正店里面,两人一起吃个饭,谢二娘知道了,总不会吃醋吧。
只不过等到她走到宋家正店门前时,迎客的伙计上前来告诉她,宋玉姐已经回她在甜水巷尽头的那间宅子去了,才走一刻种左右。而且在离开宋家正店之前,还交代了要是顺娘来这里找她,就让她去她的宅子。
顺娘只得点头说自己晓得了,然后向那告诉她此事的伙计拱拱手,往宋玉姐在甜水巷尽头的宅子去。
到了那所她去过几次的宅子跟前,顺娘拍开了门,里面出来了她见过的那小厮,然后跟在他身后去了内院门前,再被里面守门的婆子带去了宋玉姐起居的屋子里。
宋玉姐早换了家常衣裙,泡着茶等着顺娘来呢。
顺娘进去之后向宋玉姐行了礼,宋玉姐回了礼,笑盈盈地请顺娘坐下吃茶说话,并说这茶是她从江南带回来的龙井,之前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在街头遇见顺娘,就是想请她吃这种茶的。
喝了几口茶之后,顺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教宋玉姐做拿手菜的,就向她提出,让她带自己去厨房里面,她好把食材收拾出来,一会儿或烧或炖或炒,等到酉时(下午五点)就可以开饭了。
宋玉姐却说不着急,再坐一会儿,两人说一会儿话再去不迟,并说自己等会儿帮着打下手,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做好了。
顺娘听她这样说,只得又坐了一会儿,跟宋玉姐聊些买卖上的事情,宋玉姐对于顺娘做的石炭买卖很感兴趣,问了不少这方面的事情,顺娘就问她是不是也有兴趣做石炭买卖。
宋玉姐道:“我现如今管着手里这间正店哪里抽得出空去做石炭买卖,虽然我也晓得石炭买卖赚钱,不过,若是等你做大了,缺本钱,我倒是可以投些钱进去也分一些红利,要让我单做,我是没空的。”
顺娘知道宋玉姐手里的这间正店不少赚钱,她暂时不想染指别的行业也是正常,毕竟宋玉姐此时拥有的产业和财产也是富豪了,她或许并不想变成超级富豪,没有那份儿野心,那么保持现状那是最好的,也是最稳定的。
两人说笑了一阵,喝了两道茶之后,宋玉姐就带着顺娘去厨房了。
进了厨房,顺娘才惊讶地发现宋玉姐的这宅子的厨房就是宋家正店的厨房的缩小版,各种食材井井有条地摆放在靠墙的木架上,有烧石炭的灶,也有烧木柴的灶,其余的调料刀具等也是非常齐全。
她今天要做的拿手菜的食材早就已经清洗干净,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菜墩前面了。
宋玉姐也挽起了袖子,说自己这就帮顺娘打下手,顺娘这大厨可以慢慢地教她怎么处理食材,怎么调味儿,怎么烹制菜肴了。
顺娘就笑眯眯地极有耐心地开始教起宋玉姐如何制作自己擅长的那几道拿手菜。
宋玉姐呢,也在旁边认真地学着。
将这几道拿手菜做完,也就到了一般人家该吃晚饭的时候,宋玉姐和顺娘坐在厨房旁边的饭厅里面共进晚餐。
宋玉姐开了一瓶樊楼所产的玉液酒,给自己和顺娘都倒了酒,两人边吃边聊,甚是投契。
尽管也不是第一次跟宋玉姐一起吃饭,在这之前,顺娘成亲之前,跟宋玉姐在宋家正店后堂的账房里面吃过几次饭,之后,在宋家正店的包间里面也吃过,但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在宋玉姐的家里吃饭还从来没有过。
以前,顺娘是个没钱的以樵渔为生的穷人,即便后面做起了种生买卖,赚的也是小钱,她在财大气粗和美|艳的宋玉姐跟前难免自卑和紧张,估计也没把饭吃出过多少香味来。
但此时不一样了,顺娘搬进了汴梁城,租了大房子,做起了石炭买卖,零售石炭的店铺也顺利开起来了,这让她的信心空前高涨,再面对宋玉姐时,就轻松了许多,腰杆也挺起来了,吃饭的时候也终于吃出来了酒菜的香味儿。
席间,两人笑声不断,顺娘的心情很好,也将下午出门时跟谢二娘争吵造成的不快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心情好,又吃的顺娘做的拿手菜,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就喝完了一瓶子酒,接着宋玉姐就又开了一瓶,然后是第三瓶……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几瓶酒,顺娘最后是醉了,醉得趴在饭桌上,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