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去世,何进一草莽扶持着少帝刘辨继位,总揽朝中大全,本就惹得天下士人颇有微辞,因而为了稳固朝政,他亲自率领着jūn_duì来颖川一带平乱。
颖川乃大汉文人骚客聚集之地,何进此举名为平乱,实则巧借平乱之机对反对自己的士子文人屠杀,借以暗中威慑朝野。
从池景澜口中,伊秋知道外面是因何乱成一团,心里不是不感概。尽管她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局外之人,但是整个大汉的时政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的生活。
一直在这偏远的山洞里待着,在池景芮似有若无的照顾下,伊秋渐渐地好了起来。反观池景澜,他则完全与之相反。看着像是天生带了顽疾,一天咳血的次数多过一天,如今竟然形似枯骨,往日如芝兰一般的温雅浑然不在,只有一抹即将逝去的黯然与忧苦之色。
“若是……若是文若在就好了,至少…至少死前还能听他为我抚上一曲。”兰笙与郭嘉他们不同,他并不关心天下,只醉心于声乐,是个完完整整地的音痴。
近日他精神委实不大好,时常对着他的流风琴就是一整天,面上全然是痛惜之色,并喃喃对琴自语道:“流风,闻君一曲朔流风。而今这世道如此之乱,孰人能安心听曲,又有孰能独坐危墙,弹一曲乱世无争、雅致之曲。眼下我将去矣,他日,你是否会被劈之为柴?”随即情绪一日低过一日,直到有天在无意间见得伊秋手上似乎有一道道细小的薄茧,不由面色一喜道:“若水姑娘可会琴否?”
伊秋徒然听得对方有此一问,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讶然道:“稍学几年,技不精,概不得其神乎,遂于后罢之。”
闻言,池景澜徒然变亮的眸子似乎又变得暗淡下去,最后有些低落道:“无妨,你随拣一首弹之,也胜于我有心为琴,却无力成音。况且,此不诚乃笙听之最后一曲。”
他就像是交待后事一样的语气,仿佛片刻就要化为尘土去了,伊秋望着他油尽灯枯,咳无再咳的样子,蓦然想起了郭嘉。
他怎么样了,如今有了她的出现,他还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么?还能提出那惊才卓绝的十胜十败论么?还能殁于柳城,死在为主公鞠躬尽瘁的道路上,成就千古的一段佳话么?
心绪蓦地不稳,伊秋盘腿于琴前,忽然出神地想起后世网友为郭嘉作的一首叫《遗墨》的歌,手指便置于琴上,不由弹了起来,并伪了低低的男音随之唱了起来:
一笔挥墨洒,书尽十语罢,两声叹息,人世间繁华。
策计恍刹那,只一瞬烟花。仅此世,为你勾画那天下。仅此世,为你勾画那天下。
灯千帐,风雪漫长独自彷徨。添杯斟酒,只留下成败一觞。
不见笑微与刺骨感伤,若再见,可将是非论讲。
四海踏,步黄沙霜,染白衣甲。风华棋局,十年春秋指尖划。
不绝霏雨,织成风雪伤。风一程,雪一程,事埋葬。
谁流淌,永恒墨香。
三分事肃杀,
马鸣风喑哑,五湖岸边,等待着许嘉。策计若一霎,依然如月华……
曲调初时平平地诉说着一位谋士为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事,紧接着便渐渐融入了一股强烈的感□□彩,尤其是后面那句几近于喊出来的:“乐悠扬,渐回响,可归乡?”
“可归乡”三个大字深深地撞进兰笙的心里,令他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琴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但是那股令人震荡人心的余韵依然在胸腔里回荡,久久的散之不去。
“曲倒是挺别致,我从未曾听过,况且动人之处,情感之烈,倒也是这古琴所不能及,因而相比若是换快一点胡琴,说不定更为合适。”兰笙此时面色倒有些满足,他撑着身子从半堆草屑中立起身来,接着便目若春水,嘴角噙笑,望着一身冷漠立在洞口的兰翊道:“翊儿,为兄恐不能陪你了,若你没有取得地方,便跟着若水姑娘吧。”他微微颤抖着手指指了一下伊秋,又向兰翊道:“蓝翊,你之武功不输于男子,而若水则文不弱于士人,为兄知此世豪而不束之女子少之又少,而你们既然相逢,便是上天赐给的缘份。”
兰笙是一位忧郁而又十分感性浪漫之人,他听那曲中的主谋二人相知相惜,不由联想到自己的妹妹与伊秋身上。
他的妹妹有为将之风,而听伊秋之曲,情意绵绵而又波澜壮阔,想来就算不是她的志向,也定有其人,因而若是能让兰翊去追随,说不定他日也会有一展才华之地。
“……”兰翊听了他的话,皱眉看了伊秋一眼,见兰笙用一种很悠远的眼神看着她,便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兰笙胸膛急呼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便越来越淡道:“我便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