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道流星从天际直直地坠落到不远处的时候,陆衡舟愣了好一会儿。
他并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无域之中会有流星,毕竟流星对曾经的无域而言并不算什么很罕见的玩意儿。
起码在第一次规则通报、宣布“无域玩家到齐”之前,流星还是一个很常见的东西,而且含义也还很明确——那是新人进入无域的方式,裹在一团白光里面,像流星一样坠入无域。
所以很显然,他现在在疑惑的,只是为什么在最后一颗流星落下这么久之后,又再度有了一颗流星。
幸好这一颗流星坠落的位置距离他此刻站着的地方并不远,陆衡舟站了起来,迅速地向着流星的方向跑了过去。
与过去每一次相同,流星落下的地方白光散去之后,在原来的白光中心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回是一个看上去远没有成年的年轻女孩子,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本书。不过与过去不同,这个女孩子身受重伤,清秀的脸上全是鲜血,而且已经昏迷不醒。陆衡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旁边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来在寻找这个流星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
听得见有其他的人声音由远到近,从阵势判断,大概也是在寻找这个女孩吧?陆衡舟站起来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把这个无域中的变数攥在自己手里再说。他直接抱起了这个女孩儿,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距离她的落点略远一点的地方,在那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山洞躲了进去,勉强用浆果给她止了血,开始动手清理伤口。
陆衡舟一边做着,一边皱着眉毛想,这个女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无域正式开始后这么久,还被投入了无域之中?他这么一边走着神,不小心手下略微重了一点,按到了她肩膀上一个颇为严重的伤口上,那女孩吃痛,半个身体整个一阵痉挛,并没有醒过来,昏昏沉沉地呻.吟了两声。
陆衡舟手里得动作倏忽停住了。
即便是只有两声破碎的呻.吟声,陆衡舟也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收紧了片刻。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刻骨铭心、无法忘怀,以至于单单是听到这样两声,他就已经有十成把握确信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看着眼前身受重伤的女孩,脸上神色一点都没有改变,然而眼睛里却神色变了数十次,而后他停下了处理伤口的动作,慢慢伸出他那双尽管修长纤细、却比常人更加有力的手,慢慢卡到了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稍微收紧了一点,看着面前的女孩因为呼吸困难而脸色涨红。
他依然在犹豫,而且犹豫了绝对不算短的一段时间。
这当然不可能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不是在犹豫这个。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觉得趁人之危是不可接受的。
对于杀了这个女孩,他也很确定他不会觉得内疚或者后悔。
他甚至很确定,自己恨她,自己早就想杀她了。
他同样确信,不管站在哪个角度上说,这个女孩都死有余辜。
可是,他却仍然在犹豫。
他脑海中无法停止地在想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陆衡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乌托邦之所以一直不能成功,或许是因为文明这种东西,只能由最肮脏不过的物质堆积出来呢?而美德这种东西,就只有所有物多到可以不吝惜的时候才能出现呢?你在那样的贫瘠之地上,无论用多么高贵的种子,也许根本就不可能种出花来呢?”
还有她那最后的笑声,笑声里有多残忍无情,就有多空洞绝望。
陆衡舟最后还是松了手,把暖横抱起来,向自己隐蔽的住所走去。他有好些事情想问她,也有好些事情弄不清楚,还有好些情绪,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对的。
居然有一位王陨落在此,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小事,其他在寻找陨落下来的暖的势力要是也是误打误撞的还好说,要是他们是心中有数的,只怕无域中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陆衡舟在豆豆和笑笑震惊的眼神中把暖抱到自己的床上,坐到旁边的椅子里,腾出手来揉了揉眉心,没忍住叹了口气,无域,终究是既没有遂了这些居民的心愿,也没有遂了王们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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