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姬夏陌便起了床,嘱咐青木收起准备好的红装,换上了一袭素色白衣宽袍,简单梳洗一番,便出了梅园。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姬夏陌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整个人都有点无精打采的。早餐也仅是喝了碗清粥,又吃了一个素菜团子,和一些咸菜,便再没了胃口。
待三人用过了早餐便出了丞相府,风少矜派来的马车已经早早等候在府外。靳无极担心姬夏陌肚中饥饿,便装了些水果放在了车中。冬日刚过,府中备着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苹果,梨子一类的,姬夏陌坐在车中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个梨子,心思却早不知跑哪去了。
姬夏陌的马车在潘宅外停下,风少矜已经到了,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显然被事先吩咐过,见姬夏陌到来,恭敬的迎进了宅内。
姬夏陌稳下了呼吸,捏了捏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些。
“靳哥,一会遇到了危险你可要保护我。”姬夏陌凑到靳无极的身边,小声笑道。
靳无极低头看了一眼姬夏陌小小的脑袋,压下想要抚摸的冲动,低应了一声。
被侍卫带着去了会客厅,风少矜正坐在厅内与潘子龙交谈,见姬夏陌到来,风少矜起身迎来。“可算是来了,真叫本王好等。”
姬夏陌手中骨扇挽着漂亮的扇花,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这不是路上扶老奶奶过马路,做好事不留名耽搁了吗?五王爷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
“你呀!”风少矜摇头失笑。“满嘴胡说八道,没个正形。”
“姬长公子。”潘子龙迎上拱手作揖。“昨日听小雉说了,子龙在此多谢姬长公子相救之恩。”
姬夏陌看着潘子龙,眼中的笑意收敛的几分,微微颔首。“举手之劳,不谢。”
一番笑谈,几人相继落了座,书童小雉奉了茶,便安静的候在了潘子龙的身后,埋头不语。姬夏陌淡淡的扫了小雉一眼,端起热茶,掩去紧抿的嘴角。
风少矜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抬头望向姬夏陌。“小陌,昨晚你派人传话,说你已解潘府命案,你且将真相道来。”
姬夏陌吹散飘浮的茶叶,散开的热气将姬夏陌的脸映的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虚实。
静悄悄的会客厅内,姬夏陌喝下了半杯热茶,这才将杯子放下,黑眸收去笑意,平淡的看着潘子龙。“潘公子,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潘子龙手中动作一顿,脸上温和的笑容僵了几分。风少矜同秦焱面面相视,不知所云。
潘子龙放下杯子,笑望着姬夏陌“不知姬长公子话中何意?子龙愚钝,不知潘长公子深意。”
姬夏陌把玩着骨扇,懒洋洋的倚靠在椅背上,表情淡淡的看着潘子龙。“那晚在潘府你杀我不成,后被靳护卫重伤在胸口,不知伤势现在如何。”
此话一出,落座的风少矜与秦焱蓦然起身,靳无极握剑上前将姬夏陌护于身后,一双黑眸冷视着潘子龙。
潘子龙凝视着姬夏陌,手指轻敲着桌面,面色平静。“听姬长公子所言,好像在怀疑我?”
姬夏陌勾起唇角,起身示意靳无极让开。“那晚夜探潘府,我无意间在假山上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黑色,那是血迹。”
“丞相府上下三十七口,一夜之间皆葬身火海,这些人中只有两人身上带有致命伤。一个是潘大人,伤于左后脑。另一人便是二公子潘子凯,伤在咽喉,一击毙命。”
“我查看了二人的房间,发现床榻皆以烧成木炭,而屋内一些其他的木具摆设却仅是外表烧成炭黑,内部保存完成。这说明,二人是死后被人焚尸,而潘府的起火点也是这两处。”
“你说什么!”潘子龙蓦然起身,愕然的看着姬夏陌。“你说我父在大火前便已被歹人所杀?”
姬夏陌眉头微蹙,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错。若我所料不错,那晚我在假山上看到的血迹便是潘子凯的,那里才是案发的第一下现场。”
“潘公子深夜出没在潘府,怕是想要隐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潘子龙眯起眼睛,冷笑道。“姬长公子的意思是我杀了潘子凯?”
“不然呢?”
“证据呢!”潘子龙冷声道。“既然姬长公子说我是杀人凶手,那证据在哪里!还是姬长公子想要将我压入大牢,来个屈打成招?”
“证据?”姬夏陌的眼睛从潘子龙身上划过,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处。“证据就是你胸口处的剑伤,还有手上那常年练剑留下来的茧子。”
“前日我来潘宅询问失踪婢女一事,便在你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虽然被很浓的熏香掩盖着,但是我时候回去同很多药味做了比较,那是专门医治刀剑伤的金疮药。”
“还有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你的书童,他告诉我说你想吃粥,特别来买些红枣莲子,而这些可都是用来补血的。”
潘子龙收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冷声开口。“我自幼习武,受伤那是时常的事情,姬长公子仅仅以此便落实我杀人的罪名,怕是让人心里不服。”
“第一,靳护卫的剑不是寻常之物,就是普通的大夫也能看出些端倪。第二,若我所料不错,当晚潘公子夜入潘府,怕是为了这个小玩意吧?”姬夏陌笑眯眯的张开手掌,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躺在掌心。
潘子龙瞳孔蓦然收紧,身形微晃。
姬夏陌把玩着玉珠,笑望向潘子龙身后的书童小雉,眼底冷光闪过。“这个小东西想必你也很熟悉吧?书童小雉?或者说,我该唤你潘府三小姐,潘寒儿。”
“什么!!”秦焱惊呼出声,风少矜也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潘子龙厉喝出声,举拳便要朝姬夏陌挥来。靳无极眼中冷下,闪身上前,单手化掌击在潘子龙的胸口处。潘子龙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口鲜血溢出。
“子龙!!”小雉惊呼一声,上前扶抱住潘子龙摇摇欲坠的身体。
姬夏陌上前两步,面色不变的看着潘子龙。“在潘府三十七具尸体中潘寒儿的尸骨让我觉得很奇怪。潘寒儿的尸体骨骼较宽,拇指内侧和肩膀处竟然还有磨出来骨茧,这都是需要经过常年劳作才会形成的。本来我认为潘寒儿作为一个并不受宠的私生女,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可是前天你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说那个失踪的丫鬟被潘寒儿所救的时候,左腿被人给打断了,后来虽然潘寒儿尽力寻医为她医治,却还是留下了病根。”
“让人觉得很巧的是。”姬夏陌嘴角勾起冰凉的弧度。“我在尸检的时候发现,那个‘潘寒儿’的尸体,左腿的骨骼有轻微的变形,内侧骨缝中有着很细的裂痕。”
“其实,失踪的并不是那个叫小怜的丫鬟,而是潘寒儿!那个死去的尸骸就是失踪的小怜。”
“不是!”秦焱感觉整个脑袋都乱掉了。“可是,潘寒儿不是女儿身吗?怎么会……”
“是啊。”姬夏陌似笑非笑的看着抱着潘子龙,身体微颤的小雉。“怕是潘府中的人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懦弱胆小的潘府三小姐,竟然是男儿身!如此,我一直觉的这个书童他明明身为男儿身,却满身脂粉味就可以解释的通了。还有他的手,那是一双娇生惯养,没有受过苦难的手。”
“昨日他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奇怪,他说你幼时便比普通人体虚,向来只食薏米,他一个跟着你不到一月的书童,怎会知道你幼时如何?”
“我托五王爷去查了这颗玉珠,最后寻到了一处玉器阁,这种玉珠看似普通,其实却是每一对都各不相同,独一无二。”
“据玉器阁内的老板所道,这颗玉珠一共有三十四颗,做成了两只玉镯,半年前被一个男子和一名女子买去,两只玉镯其中一颗玉珠上雕刻着一个字,龙和雉。”
姬夏陌说着,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靳无极,靳无极会意,转身离开会客厅,带回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躬身进入会客厅,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