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院里有棵桂树,月光下椭圆的叶子缝隙若隐若现金色花蕊,空气里都是甜腻的味道。
树影下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平行而立,曾岑回身,“这些日子,我欠你一句谢谢。”平静而坦然。
漏过树叶间的光线照亮秦易眉间的‘川’字,“你不用这样,是我欠你的。”
“一码归一码,如果没有你,小月亮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他也是我儿子。”秦易凝视她。
曾岑微微垂眸,光影在她脚尖跳跃,“你的世界有很多爱你的人,你的父母,兄弟,你也可以爱很多人,只要你愿意。”她缓缓抬头看他,“而我,只有小月亮。”
秦易向她跨一步,“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都不能给彼此吗?”
曾岑摇头,“没有意义。”
秦易再向前一步,“为什么?”
曾岑撑着身子立在原地不退,一直注视他的眼睛,“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过往的一切已经耗尽我所有心力,你说得对,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要自己认为的安全。所以,这一次,我们对彼此都宽容一点,给彼此留下一个值得怀念的印象,好吗?”
“不好!”秦易坚定上前,握住她双肩根本不给她反应逃避的时间,曾岑的挣扎全淹没在他热烈的吻里。她抬手推他,被他扼住顺势擒到她胸口心脏处按紧,她被吻得一直后退抵到粗壮树干上,他吻得太用力,她后背生生的疼。
这样近的距离,她看到他眼底的执着,永远不会放弃的执着。她狠下心咬他舌尖,疼痛助长了疯狂,他越吻越深,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剧烈几乎要从胸口撞出来。
秦易放开她,两人气喘吁吁,按紧她心口,“感觉到了吗,不管你怎么自欺欺人,心骗不了,你对我还有感觉!”
曾岑一把推开他,“自欺欺人的那个是你!重新开始?好!”她指着天空皎月,“八月十五是小月亮的生日,如果那天见不到月亮,我就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如果那天明月当空,你就要答应永不纠缠。”
天高气爽,未来一周都会是大晴天,十五不见月,不过是让他死心的借口。
“好!”他不信,他们就这样结束,他愿意赌一把。
“希望你能遵守这个约定,不要让我再失望。”曾岑说完转身回病房。
秦易靠着树干,单手启开烟盒,指尖猩红闪烁,他抬头凝望满月,“老天,八月十五你要玩我的话,最好玩死我!”
……
角膜配型,各项指标检查又花了半天时间,因为孩子太小,所以医院特别谨慎,谁都不想出意外。
宋医生进手术室前,曾岑一再拜托恳求。医生也不敢打保票,不管什么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只说会竭尽全力保到最好。
曾岑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盯着门顶亮起灯,十指交缠,指节都泛白,整个人都绷得紧紧。
一瓶罐装咖啡递到她面前,“你昨晚就没睡好,喝点提神。”秦易在她身边坐下。
曾岑接过咖啡,“谢谢。”垂着头。
“你不要太担心,我们有50%的希望,最坏也不过是像以前一样。”他宽慰她。
曾岑心一分也没放下,手指都要捏凹铁罐。
“小月亮的眼睛……是因为孕期输血造成的吗?”这个问题像千斤石块一样压在秦易心里,终于问出来。
曾岑拉开易拉罐,猛灌一口,苦涩的味道从唇角流下来滴到身上。秦易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替她擦嘴,擦身上咖啡渍,“你实话说就好……不用顾忌我的感受。”那是接受审判的姿态。
“医生说,这种先天性疾病形成的因素很多,可能是孕期营养不足,可能是因为输血……”她停了停。
秦易感觉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锉刀,来回锉得他痛彻心肺。
“70%是遗传因素,隔代遗传也是常见。”曾岑抬头看他,“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欠这个孩子,最不该承受痛苦的就是这个孩子。”
秦易这会儿才意识到治好小月亮眼睛的意义,不光是因为他是他儿子,如果小月亮的眼睛一辈子治不好,曾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中。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在一起。
时间一秒一分转动,等待的煎熬在此时发挥到极致。秦易伸手绕过她耳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与她十指交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
曾岑没有拒绝,这一刻没有心力去拒绝。她就那样靠在秦易肩上,怔怔盯着手术室上的灯。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没多久。手术室上的灯熄灭,曾岑腾的从椅子上起来。
几乎是手术室的门一开,她就冲过去,“宋医生,怎么样?”
宋医生摘掉口罩,“手术非常成功!”大声宣布喜讯。
曾岑绷紧的那根神经突然一松,整个人差点倒下去,秦易扶住她,“小月亮没事了,他可以看见了。”
护士推着床车出来,小月亮眼睛上缠着白色纱布。
曾岑过去握住孩子小手,“小月亮,小月亮……”
“嘘——”护士示意小声,“好不容易哄着睡着,让他多睡会儿有助于术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