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关外的李家大帐内,李靖等人散去后,罗松亦是拜别了李世民,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罗松静坐了片刻,心神难定,方才众人商讨的话语犹在耳边。人李渊得势,那是一点也不冤,比起小心眼的李密,李渊心胸宽广有远见,运筹帷幄,必能成大事。比如说顺水推舟地让李密自以为是地得了便宜,进了东岭关,首当其冲地往扬州城开进,而李家军众人却守在城门外,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这要是其他反王,罗松断不会如此纠结,李密的死活也与他无关,可瓦岗众兄弟怎么办?他与瓦岗众兄弟感情虽然没有罗成来得深,但好歹相处过一阵子,多少有些情分。
犹豫再三,罗松起身来到书案旁,在宣纸上写下四字,折叠好,握在掌心,随即撩开帷帐,凝神看了眼东岭关内的灯火通明,低声喝道:“来人——”
身侧出现一人,乃是罗家燕云精骑中之人:“大公子有何吩咐?”
“替我务必将这张纸交到西魏大将秦琼的手上。”
“是。”
罗松又补了一句道:“你悄悄地去,别让李家任何人知道。”
翌日清晨,等手下来报,说今日一大清早,东岭关内反军主要将领都往扬州城开进,包括西魏的兵将的时候,罗松眉头紧锁,望着扬州城的方向,长叹了口气,他也算尽了力了。
就算秦琼等人率领大军斗志昂扬地开进扬州城,心中依然埋下一道阴影。
原因还得追溯到昨晚上,西魏大帐内,秦琼面对突然出现在书案上的字条,举棋不定。当即便唤来众兄弟商议,徐茂公,魏征,单雄信,程咬金,尤俊达,王君可,王伯当等人都在列,毕竟退兵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总得征求大伙的意见了,才好和李密去说。
众人三缄其口,秦琼目光落在书案上的纸张上,面色凝重,率先打破沉寂道:“众兄弟,你们倒是说说我大表弟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松兄弟是不是因为李密小心眼赶走了罗成兄弟,他这回一来吧,咱们又抢了他们的军功,所以心中不服气,才让咱们切勿攻城啊?”程咬金从瓦岗回来之后,就听说了李密将罗成兄弟“撵走”一事,心里对李密不满的同时,也感慨了好一阵子自己与罗兄弟竟然就这么阴错阳差错开了,没碰着面,要不然,他一定将他劝回来。
今日在李渊阵营中见到罗松,说实话,程咬金心里有些小不忿。你说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罗成兄弟你怎么一转身就拉着队伍离开瓦岗,改投别人了,这不是与我们为敌么?
程咬金显然还把瓦岗当成是众兄弟结义,不分彼此那时候的瓦岗,而不是李密统治下,改了没名号的西魏。
王君可想了想,保守道:“我觉得不会,程四哥,你我还不清楚罗家兄弟是怎样的为人么。罗松兄弟既然特地掷信告知,城内定是有埋伏,是怕我等中了埋伏。”
尤俊达也道:“我也这么觉得。”
单雄信狠狠地拍了拍桌:“没想到,罗成兄弟竟然投了李家,罗成兄弟他……唉!你们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不过我单雄信把话搁在这里,我和那李家是有血海深仇的,我就是战死也不会投他李渊的。”
王伯当见缝插针道:“咱们离杨广不过一步之遥,难不成为了一张不辨真伪的纸条就停下脚步,不攻城了?”
王伯当又道:“且不说扬州城内是不是真的布满陷阱,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推翻隋朝暴/政,诛杀昏君杨广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了,难道就放弃了不成?大伙都不想杀杨广了么?还百姓安定的日子了?”
秦琼见徐茂公自头到尾都没说话,便问道:“徐军师,你说说看呢。”
徐茂公苦笑了一下道:“若要我说,咱们那就是出头鸟,眼下时机并不成熟。”
不等徐茂公说完,王伯当立刻皱着眉头打断道:“军师此言差矣,为救百姓于水火,哪有什么早晚之分。”
徐茂公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秦琼,看似无意地瞥了眼王伯当,冷嘲道:“但此刻由不得你我,皇上等这天怕是等的不耐烦了,明日攻城势在必行。”
王伯当虽然对徐茂公的话不甚赞同,里面隐射着对皇上的不恭显露无疑,但好歹他没再说什么,他也就作罢了。
果不其然,王伯当将众人的意思转达给李密时,李密压根不为所动,还意气奋发道:“笑话,咱们那么多人,还怕一个强弩之末的昏君杨广?他身边还有什么将可用?倒是我西魏,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应当一举将扬州城拿下!他李世民怕死,这扬州城罗家人打不下来,难道就意味着我西魏也打不下来么?”
这不,才有了一早西魏众将与其余反王一道进驻扬州城。
此刻扬州城城墙之上,风萧萧兮。杨广黄袍金冠,原本出色的容颜,疲态尽显,与刚出长安城那会儿相比,似是老了十岁不止,两鬓已露斑白。
杨广双手后附,问道:“宇文化及,那些反贼是否已全部入城?”
宇文化及低眉顺首道:“前头的士兵来报,说是除了李家,都来了。”
杨广眉头微动:“李渊没来?”
宇文化及微微点头:“是。”
杨广轻嘲了一声道:“倒是便宜李渊了,也是他命不该绝啊。宇文化及,既然那些人进来了,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等到宇文化及下了城楼,杨广语气悲凉道:“朕方才在城楼上看,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曾是我大隋的臣子,今天他们都想来夺朕的玉玺。”
身旁的萧后伸手握住他的手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现在都这般落魄了,有什么好说不好说的,你与朕乃结发夫妻,但说无妨。”
萧后随即双膝下跪在杨广身前,着实把杨广吓了一跳,连忙道:“皇后,你这是作何?赶紧起来。”
萧后执意下跪道:“皇上,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求皇上不要与天下为敌,咱们现在从地道离开还来得及。”
杨广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原本伸出去相扶的手也收了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后赶紧叩首道:“皇上,宇文化及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啊,把众反王引至江都,设下这比武擂台,夺玉玺禅位的计策,本就是拿皇上您的命做幌子。更何况,还在校场地下布满了火油,各种陷阱,这该枉死多少人,您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臣妾在此皇上及时收手。”
“哼……你不用多说了,难道就允他们要朕的命,不容朕先下手为强?”
“皇上……”
“你一会同朕一道下去,朕要看着他们死在朕的面前方能解气。”
萧后劝说不得,无法,只得同杨广一道下了城楼。
辰时初,各路反王就先后进入了校军场内。校军场内高台耸起,旁边还竖着面大旗,曰“禅让台”。看那意思也知道是杨广禅让皇位的地方。
大旗旁边还摆着一口大钟,两名大汉一左一右站着,手持重锤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