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父亲举荐给皇上攻打瓦岗寨,事后又投敌了的裴元庆。
裴元庆横眉冷对道:“宇文成都,前日你我对战,还未分出胜负,今日小爷便继续来向你讨教。”
裴元庆几斤几两重,宇文成都心里自然有数。若是放在往日,他倒不放在眼里,但如今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清楚得很。
方才激战三将,个个都是豪杰,武艺超群,尤其是那伍天锡,臂力过人,又技艺精湛,那劈头盖脸的一镗,看似没有伤及他分毫,但实则不然,他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怕是之前的伤还未痊愈所致。
此刻对战裴元庆,并不讨好。
但宇文成都自打十几岁随先帝南征北战以来,大大小小战争打过无数场,哪一次退却过?
就算胜负难料,但被人如此挑衅,他也断然没有缩头逃跑的习惯,自尊使然。
裴元庆大喝一声,高举双锤砸了过来,这回可真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千钧之力都在这两只手的锤子上了。
裴元庆当时就想啊,你宇文成都要是能连接我这三锤子,那么我也就死心了,承认我确实不如你,以后也该收收心了,躲进后山安安稳稳地练本事。
可此时的宇文成都虽说应战了,面上也不显异样,但看着裴元庆奋力两锤子下来,心说坏了。
果不其然,宇文成都本能地拉镗护身,只听砰的一声,镗身与那双锤相撞,发出一声巨响,连带他手中四百余斤的鎏金镗都在发颤,足见裴元庆这一击的力道。若不是自己紧咬着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后退半步,说不定现下他的兵器早就被他打落,只是手臂一时之间发麻,失去知觉是一定的。
一锤子下来,宇文成都已经面色苍白,幸而天色已暗,也不明显。
宇文成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动手就漏了馅,此刻他的双手还在麻痹中,不得动弹半分。
裴元庆见宇文成都接得轻松,没有半点异样,心里不由得暗暗替他叫好,倒是有几分佩服他了。
裴元庆大大咧咧道:“宇文成都,我方才就在想,你要是能接住我三锤子,那么我也就认输了,心服口服地让你过去,承认是我裴元庆确实技不如人。“
宇文成都心想,此刻我双臂被他震麻,他却不知道。若是比招式,还真就没办法了,此刻,他这么说,我只要硬抗住他那三锤子,还有一线希望。
这三锤子,我是说什么都要顶住的,于是宇文成都故作轻松道:“那行,我就吃你三锤子,你打吧。”
裴元庆也不啰嗦,抖了抖手臂,说实话,刚才那一锤子,已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得他双臂都有些发疼,宇文成都竟然半点事没有,真让人佩服不已。
裴元庆准备好了,第二锤子又狠狠地砸了下去,亦是千斤之力。
宇文成都几乎动都未动,实则是他根本动弹不了,便迎来了第二锤子。
身下赛龙五斑驹一声惨烈的嘶鸣,前蹄亦是受力不住,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这场对战比他以往的任何一场战役都来得惨烈。
宇文成都明显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裴元庆的双锤打移了位,手脚已经都不属于他自己了,哪怕是清浅的呼吸都让他觉得吃力,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将军——”司马欣眉头紧皱,不无担忧地唤道。
不能倒,不能就这么倒下!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离孤云峰近了,单单一步之遥,闯过去便能救下皇上和父亲。
他一定要闯过去!
裴元庆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被悬在宇文成都头顶上,被鎏金镗阻住的双锤,一点点地在往上移动。
先是一寸寸的,缓慢移动,再是一尺而上,最后竟然在他如此力道的扣压之下,双锤被人撩飞了出去。
宇文成都双手交握手中的鎏金镗,哐地一声,柱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高大的身躯挺拔如峰,刚毅的脸庞在火把的照耀下,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有气震山河之势。
如此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姿态,彻底把在场的反军给震住了,也包括裴元庆。
裴元庆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双锤,他不但没被自己的锤法打倒,竟然还打飞了自己的兵器!
正当裴元庆发愣期间,裴元龙及时出现,一把拉住裴元庆便往后撤:“还不快走?”
裴元庆摊开双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地就像提线木偶,任由哥哥拉着撤退了。
隋军眼看自家大将军又打退了反军一员大将,纷纷欢呼不已。唯有司马欣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将军,你怎么样?”
宇文成都握拳轻咳了两声,几乎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道:“不碍事,继续上山。”
司马欣目露担忧:“将军,要不然我们先歇歇吧。”
宇文成都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前行。
只是,才刚迈开第一步,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
司马欣眼明手快,立马伸手将人扶住。手掌刚刚触碰到将军的手掌时,掌心一股湿漉漉的感觉。
司马欣低头一看,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就见大将军已经半闭着眼睛,歪着脑袋,虚弱地半靠在他身上,气若游丝。
“将军……将军……”
“小声一点,切莫乱了军心,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挨着我走,替我搭把手。”
“嗯。”司马欣眼眶含泪,就近了才看清,大将军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就连嘴唇,都不见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