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生这几日忙着那批宫中采购的布料,只是偏逢连日大雨将道路冲毁了,南方的丝绸便无法运到京城来,还要等半个多月才能到,可是宫中又要得急,冯长生便只得再想办法。
这日他刚从冯季元处回来,赵玉欣便找他过去。自芜芜离开后,赵玉欣便未曾主动找过他,如今找他过去只怕事情也是和芜芜有关的。冯长生进了门,赵玉欣便笑着迎上来,笑道:“下人说夫君这几日事物繁杂,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愧疚。”
接过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冯长生才开口问:“我这些日子忙,倒是冷落了你,你若是觉得府里憋闷,也可带上几个下人多出去走走。”赵玉欣笑着应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昨儿我才回了趟赵家,见到了我二表哥,他带了匹丝绸来京,正要脱手,只是人生地不熟,赵家又不是做丝绸生意的,一时还找不到门路。”
冯长生听了心中自有计较,他盯着赵玉欣道:“那倒是巧了,我要的一批丝绸耽搁在了路上,如今正需要一批丝绸,正好可以脱手给我。”赵玉欣面色自然,温婉笑了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那明儿我去和我表哥说一声,你们再谈。”
冯长生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赵玉欣本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她本以为冯长生上次将芜芜赶出府之后,芜芜便绝不可能回来了,可是天不遂人愿,芜芜不但回来了,冯长生还日日留宿在她那里,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赵玉欣又给冯长生添了一回茶,才道:“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便也没有去看芜芜姐姐,不知她可好?”冯长生垂着眼,淡淡道:“她好着呢。”赵玉欣又道:“先前欣儿不知道夫君的想法,便也不敢开口询问,如今看来夫君对姐姐倒是真的上心,既是这样,总不能什么名分都不给地留在身边,一时半会儿还可以,时间久了总归让人闲话。”
冯长生看了她一眼:“那你想如何呢?”赵玉欣笑道:“夫君既然想将姐姐留在身边,那便找个日子办几桌酒,纳了她做妾,正好也可趁这个机会将我表哥找来凑凑热闹。”
赵玉欣的二表哥名叫彭彦,生意在南方做得很大,冯长生接下正要将京城的生意扩张到南方去,若是能得彭彦的帮助自然是好的。赵玉欣如何能不知道这一点,正是来探冯长生的深浅的。
“你想的很周到,让我问问她的意思罢。”冯长生不置可否,起身走了。
冯长生进屋的时候,芜芜正站在桌前写字,她身穿一件水红小衫,白色罗裙,因为前几日清瘦了些,所以整个人立在那里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模样。冯长生从后抱住她,透过她的肩膀看桌上的字,见写的是一首描绘江上风光的诗,便笑了:“不是怕水吗,怎么还想去江上了?”
芜芜脖子有些痒,堪堪将最后一个字写上便弃了笔,道:“只要你不把我扔进去,我才不怕。”冯长生握住她的手,抱着她在榻上坐下,又将刚镇过了的梅子汤送到她唇边,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是不会将你扔进江里去的。”
芜芜沉默了下来,将小盏推到他唇边:“你我又没有什么干系,我是不用听你的话的。”冯长生捏住她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的眼睛里,一字一句道:“芜芜留在我的身边吧。”
芜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冯长生又道:“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背叛我,永远不背弃我,好不好?”他的眼睛那样黑,那样让人沉沦,一个“好”字险些便要脱口而出。
但是她摇了摇头:“二爷若是真的离不开芜芜,便在府外置办一处院子,让芜芜住在里面,一时二爷想芜芜了,便去看芜芜,只是不要将芜芜放在这府里。”冯长生脸色变了变,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所以若是有一日我让你伤心了绝望了,你转身便能走了对吗?”
芜芜毫不退缩地看着冯长生的眼睛:“芜芜是个凉薄的人,纵然先前心中有二爷,也是绝不肯承认绝不肯交出自己的真心的,因为芜芜知道,世上只有无心的人才活得快活。可是芜芜的心终究不够硬,贪图男女之爱,如今终究将自己陷了进去。芜芜如今就是在悬崖上走,时刻担心自己会失足落崖,所以请二爷将芜芜放在府外,给芜芜一条退路,不至于粉身碎骨。”
她这一番话说得那样卑微、坦诚又勇敢,让冯长生心中溢满了怜惜,终是不肯逼迫她:“你时刻想着自己的退路,竟从未想过要和我往前走么。”“我自然想过,只是前方多歧路,悬崖和峭壁又多……”
冯长生蓦地恼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歧路悬崖峭壁!”芜芜怯怯看他,小声道:“到处都是啊……”冯长生彻底没了脾气,只恨恨瞪着芜芜。芜芜此时才不怕他,反而叹了口气抱住了他的脖子,叹道:“芜芜现在就像是飞蛾扑火,二爷要好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