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刘忙探头往下面一望,发现很多人匆匆忙忙地往一个方向跑,顺着人流的方向,绕回到南面上来时的楼梯间,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往楼顶的广告牌上爬。
刘忙一身冷汗,一对年轻男女楼顶野战,被一跳楼者撞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好和茜姐没来,否则也太惊心动魄了!
爬广告牌的汉子发现身后有人,也吃了一惊,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刘忙愣了几秒钟,对那跳楼的汉子道:“大哥,你也是来跳楼的?”
跳楼的汉子以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看着刘忙,并没有说话。
“大哥,你出门也看黄历了?今天宜登高,本来我想上吊来着,但琢磨着这辈子没飞过,临时就改成跳楼了,是你先爬上去的,但我比你来的还早呢,我刚才最后看了一圈风景,你就上去了,大哥,你看咱商量商量,是你先还是我先?。”
如果眼神可以骂街的话,那汉子傻逼二字已经出口了。
“大哥,你不知道吧,这跳楼也有讲究,二楼的和十二楼的不一样,二楼的是‘啪!’‘啊!’,十二楼的是‘啊……啪!’”
“这么有研究啊,那我不着急,你先跳吧!”
“大哥,你太客气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你这人真讲究,人要都像你这样我就不用跳楼了,真的,一会儿到那边咱哥俩得好好处处,大哥,那我就偏您了啊!”刘忙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刚走到楼边上,往下看一眼,立马蹲下了,“唉呀妈呀,大哥,不行啊,我晕高!”
“要不我帮你啊?你一闭眼就行!”
“大哥,你这样不好,这玩意不也得讲个自愿嘛?我琢磨不行我还是回去上吊吧,跳楼这玩意太高端了,我接受不了啊!”
“怕就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我!”汉子瞪了刘忙一眼,就要继续往上爬。
“大哥,我是因为我女朋友嫌贫爱富,看见一个开宝马的就把我给踹了,大哥,你是因为啥啊?是因为钱不?”
“大哥,咱哥俩在这遇上也算有缘,你看你能跟兄弟我唠唠不?”
“大哥,我琢磨着吧,我要想死,哪天跳都行,但是我要是一闭眼跳下去了,就没处后悔了,要不咱哥俩再合计合计?”
“大哥……”
“你哪那么多废话?你还让不让人跳楼了!”
“大哥,我不是有点犹豫吗?其实我就是因为钱,我要是有钱那娘们儿也不能给我踹了,大哥咱俩商量商量,我看你决心也挺大的,要不你成全一下我得了。”
“怎么成全?我给你扔下去?”
“不是,大哥,你知道现在有一种保险不,你跳之前买一份,死之后能赔十万元!你家里要是有牵挂,什么老娘还是媳妇儿的,能给留下一笔钱,要是大哥你真了无牵挂,受益人写我行不?我有钱就不用死了。”
那汉子听到有十万元的保险金,动作明显一顿,显然是犹豫了片刻,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说道:“我跳楼和钱没关系!”
刘忙前世也自修过心理学,本以为这是个讨薪的农民工呢,没想到十万元的诱惑竟然只让他顿了一下而已,不由得好奇起来。
“大哥,不是因为钱,你因为啥啊?”
那汉子这时已经爬到了广告牌的顶部,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叠好的白床单,迎着风一把抖落开。
刘忙看到白床单上用血写着四个大字:还我妻子!
这词不应该是还我河山吗?你妻子叫河山?好威武雄壮的名字啊。
“大哥,这,啥意思啊?”
“你不认识字啊?”
“难道是嫂子被谁抓走了?谁这么大胆啊?无法无天了还,青天白日的,敢强抢民女?这要翻天啊,再不管管他们下回该强拆民房了!”
“井查抓走的。”
“井查?井查也不能随便抓人啊,他们以为自己是城管呐?大哥,到检察院告他们去!”
“她是从朝鲜跑过来的。”那汉子坐在广告牌上,手中的白被单随风抖动,看得人绝望。
汉子名叫张向东,住在长白山脚下,以打猎、采药为生。妻子李传姬,是跟着一个朝鲜华侨跑到中国来的。边防井查查得紧,李传姬不敢再住在老华侨家,跑到长白山上当起了“白毛女”,从而和张向东结识。后来张向东娶了媳妇,李传姬也有了依靠,如果再给他们踏踏实实地过半年,小向东就出生了。不知道这家子得罪了什么人,李传姬的身份被举报了,边防井查二话不说把人就给带走,张向东跟着警车一路查找,得知妻子现在关押在虎石镇的劳教所里。听说到十月份就会被遣返。
被遣返的脱北者命运是凄惨的,几乎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不是直接以“叛国罪”被处以极刑,就是关押在集中营里被虐待,简直生不如死。张向东曾经亲眼见过鸭绿江桥上的遣返仪式,朝方直接用锁链穿过脱北者的琵琶骨,像拖死狗一样拖回去。讲到这,这汉子眼圈红了。
刘忙沉默了,看看楼下围观的人群,已经有井查到了现场,似乎也有当地电视台的记者,“老哥,你准备怎么办?这样就能救下你媳妇了?”
“他们要是放了我媳妇,我就下去;要是不放,我就先走一步,到那边再和她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