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武宗厚,人尽皆知他是个傻孩子,是个浑人。其实他只是反应比别人要慢半拍,他一点也不傻。只是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太精明太能干,这才显出了他的憨傻浑气。
伸出双臂,武宗厚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少年用力往后拉扯。被他拽得一踉跄的少年转身怒目,居然喝斥道:“十二叔,你干什么?一边儿玩去。”
“本王是你的十二叔吗?本王还以为你是本王的十二叔。”武宗厚慢吞吞地说,“本王以前只是不愿意和你们计较,有你们这样不分尊卑上下的侄儿,本王觉得很丢脸。”
这少年不敢置信地瞪着武宗厚,好似见了鬼一般。武宗厚不理他,粗暴地又扯住面前一名少女的胳膊,鼓劲一拉一推,厉声大喝:“给本王滚开!”
那少女被武宗厚直接扔到了另一人身上,一人砸一人,地上刹时就多了几个滚地葫芦。除了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声,赴宴的人们都紧紧闭住嘴巴,有不少人悄悄退席。
“好啊,小十二,长本事了!”摔倒在地的人里有自己的儿女,还有陈家的表兄妹表侄儿们,禄王眼中寒意大起,亲自动手再次揪住了武宗厚的前襟。
然而,这次无论他怎么用力,武宗厚的身体都纹丝不动。禄王大感惊讶,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放进眼里的弟弟,蓦然笑道:“小十二,人不可貌相呐,你倒是有把子傻力气。不过比起二哥,你还差得很远,光有力气没用。”
禄王出手如电,一掌拍在武宗厚肋下,再一次轻轻巧巧把人打飞。这回禄王竟然没有留手,武宗厚哇啦吐了一口血,半响都没能爬起身,面团般的胖脸蛋上泛起了不祥的青色。
武令媺大惊,她方才任由武宗厚给自己出头,其实是存了看看武宗厚潜力如何的心思。李白说的好,天生我才必有用。她以一颗成人的势利心思去掂量小十二值不值得自己拉拢,却万万没想到禄王居然会对亲兄弟下这么重的手。
“二皇兄,你太了不起了!”武令媺拍案而起,终于不再伪装天真无知,大声讥嘲道,“几十岁的大人,居然把九岁的孩子打得吐血。二皇兄真是大英雄,大大英雄!天下人都要为二皇兄的英雄之举翘大拇指,都要佩服你称赞你!”
“玉松妹妹所言极是。二皇兄是我大周名将,为大周建功无数。他享双亲王食禄,被父皇封为大将军王,当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和王怡怡然站在不远处,满面关切地劝说,“二皇兄,玉松妹妹年纪还小,千万不要吓坏了她。开开玩笑就算了,你这一拳头下去,玉松的小命可就难保。到时候父皇必定见责于你,恐怕又会带累陈母妃。”
“哥哥,别听九哥的!你不知道呢,这小丫头仗着父皇的宠爱,刚才给了妹妹好大的没脸!陈善现在正跪在云阶掌嘴,脸都被扇肿了。哥哥,她这么不懂尊兄敬姐之道,你是长兄,爵位又最尊最贵,正好趁此机会教教她规矩!”东成公主扯着禄王的王袍大袖不住摇晃,恨不能自己扑上去一巴掌扇飞这个无比碍眼的小丫头。
她相信哥哥心里肯定不痛快,因为昔日太子设座之处,以前都是堂堂大将军王坐着的地方。这个尊荣地位是哥哥为大周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换来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小丫头占据?!
东成公主的敌意,武令媺早就见识过。但是和王说的话,她就是觉得好像是在煽动禄王对自己下手。她心中不禁凛然,不会吧?难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得罪了和王?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明为劝解实则挑唆的话来?
和王起了头,其余几位王爷也赶过来七嘴八舌劝说。然而他们都站在人群外面,只是动嘴皮子,却没有人如武宗厚一般上前阻止。尽管武令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此情形,还是觉得寒意上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万一禄王真的动了杀心,自己只是个五岁的小毛丫头,哪里比得上为国家建功无数的大将军王重要?人死了也就死了,难道皇帝还会杀了禄王给自己偿命?就算偿命,她也活不过来了呀。
眼看禄王脸上凶恶之态毕显,武令媺这就要扯开嗓子喊自己的护卫。不想李潮生窜步上前,将武令媺挡在身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道:“王爷,还请王爷息怒。公主殿下年幼,若是冲撞了王爷,请王爷看在陛下的面上,原谅公主这一回。您若伤了公主,皇上必定不悦。这些菜,奴婢替公主吃就是。”
说着话,李潮生扑到金案上,将那些还洒发着浓烈酒味的菜肴用手抓着胡乱塞进嘴里。尤其是那碗还飘浮着禄王唾液的皇米饭,他三两口就吃了大半。菜汤酒液沿着他的嘴角缓缓下流,片刻就浸湿了他的衣裳。
武令媺的身体剧烈颤抖,她很有上前一脚踢翻禄王的冲动。这一刻,原主留在她记忆里和潮生公公的深厚感情尽数喷薄而出,强烈影响到她属于成人的世故冷漠的坚硬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