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也知这番大战,林教头赚敌杀破中军营寨,便是花荣几人,也不比他这一支功劳簿上量大,当时也不敢多言,喜气洋洋押送俘获水畔上了船去,浩浩荡荡开上山来。
却说岳飞命三军仔细周详一路往前,语与宗泽道:“太守容禀,贼既敢夸口,以他胆大包天,倘若一旦果然往京师里去,高太尉那里自有分说,驾前当担不得许多罪责。张太守处,处境不妙。”
宗泽道:“便以鹏举所见为何?如此疲军,焉能追击?”
岳飞道:“无论追杀,只消大张旗鼓,号称锁断贼退路,他既安身梁山泊,焉敢舍却老巢?此所谓围魏救赵,无非用法不同耳。”
宗泽道:“如此,便以鹏举为偏将,总引三军。”
岳飞不敢推辞,慨然应诺,将三军并不分折上下,取大令在手,喝道:“如今既不闻朝廷诏令,张宗二位太守,尚是一路主将,节制遍地。”当时取斥候三十六,一一教付,“可往周遭三十六州县,命以军令,休教怠慢,坚壁清野,莫教一人走脱!”
于是转头往西,行不数里之外,一声号炮响,前头杀出三条好汉,第一个赤眼勇悍,一言不发挥刀杀来,乃是邓飞。第二个接应的,忠厚谨慎,持铁棍尾随,乃是李忠。第三个,一身锦绣毛发,便是金毛虎燕顺。
这三个杀来,岳飞看得清楚,口头大笑:“贼焉敢夸口,这等人物,也敢拦路?可知所谓埋伏,无非虚张声势而已。”
那头里邓飞勃然大怒,愈发悍不畏死,一路直往中军里撞来,身被刀伤数十处,血流如注,似不曾知,那赤目愈发赤红,抖手铁链起,便是血雨腥风,岳飞骇然,他一番言语,只是要激励三军之气,哪里想这汉子竟一言不合心便要死命拼杀,又不敢教偏将拦挡,心下焦躁起,只好引大军而退。
燕顺乃拦住邓飞道:“临行之时,大娘子但有吩咐,教休以杀敌为要,专取辎重,不可坏了军令!”
邓飞兀自恨恨不休,道:“便是哥哥,待俺如弟兄,无须小儿,焉敢小看,不杀他,不能泄恨!”
燕顺笑道:“既有哥哥青眼,这等无珠小儿,你若与他较真,便是自降了身子。往后必然相遇,战阵里一刀杀了,众人都知他一番笑话,岂不为美?”
邓飞乃转怒为喜,点查俘获时,竟十分丰厚,乃叹道:“朝廷里只这一路人马日夜耗费,便是如此厚重,俺在饮马川时,也见边军,其苦寒譬如乡民,何必如此厚此薄彼?!”
正欲回马,后头冲杀来一彪人马,视之,竟是数将毕至,当头者竟有三人,第一个,自是石宝,第二个,乃是林教头,到了第三个,却是孙安。
邓飞惊道:“哥哥不在山里,如何竟来此处?”
孙安道:“兄弟不知,大娘子只引琼英,带着十余女军赶往河口去也,那官军虽败,却有万余人在,一旦教他得知,周全不保!”
邓飞一时无言,飞身上马道:“大娘子妙计无双,我等在哥哥面前都少得,要成大事,唯独少不得这一个。哥哥们且慢行,俺飞马往去救援!”
教林教头一把扯住了缰绳,安排下小头目引辎重归山,他这将校一众,倾巢而出,快马加鞭,死命只往河口而奔。
当此时也,岳飞一军,方过又三五里,眼前林草丰茂,山风正朔,斥候回报曰:“最合设伏,只怕须遣人手探查!”
岳飞细细思量半晌,请教于宗泽,宗泽道:“且慢行军便是,此处倘若再无埋伏,出此山,入夜之前,定可赶在河口!”
一军小心而行,已出了山,方都安心,岳飞笑道:“贼军便是有五千人,想必山里也当留守小半,焉能再设三五处伏击?”
一言方毕,前头大笑声起,草丛里跳出一条和尚,持禅杖笑道:“慢来,慢来,崔大娘子果然好算计,知此处定你小心,山外设伏,正好厮杀,待洒家留下买路钱,好往吃酒!”
那和尚身后,又涌出数十大汉,擎旗上号令明白,上头“花和尚鲁智深”写地清楚。
官军大惊失色,一鼓作气冲破便走,却不想正合鲁智深心思,他本便是西军里提辖,极知步军作战,所部只百余人,前头障碍却有数十处,官军急躁之下,又遗许多辎重,便是轻伤的,也有近千人,远远大部溃逃,倒教鲁智深得了便宜,俘获大都军士。
方要转身,又教众将迎头拦住,鲁智深闻知崔念奴竟数十人往前头去,衷然钦服,叹道:“此大娘子,愧煞千百好汉!”
于是又往席卷而来。
当正此时,滔滔大河之前,山口处怪石嶙峋,譬如巨兽,山石之上,念奴孑然独立,山风呼啸,携来黄昏寒意,恍如正欲凌风而去,那红日,正合为她披了霞衣。